马车缓缓驶入小赵村,车轮碾过泥土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初春的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洒落,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赵为民掀开厚重的车帘,目光扫过村口那几株苍劲的老槐树。树干上布满岁月留下的沟壑,枝桠却依旧挺拔向上,新抽出的嫩芽在风中轻轻摇曳。
“李捕头,这就是小赵村?”赵为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李捕头立即凑近马车,压低声音回答:“正是,大人。这村子最近可是名声在外,听说”
“进了村,别叫我大人了。”赵为民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就喊老爷吧。”
“是,老爷。”李捕头连忙改口,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赵为民整了整衣襟,目光变得严肃:“待会见了先生,你们都要格外恭敬,莫要失了礼数。”
“明白。”李捕头点头应声,随即转身去叮嘱其他人。
四名差役装扮成家丁模样,腰间的佩刀和弓弩都被仔细藏在马车里。他们神情谨慎,时不时打量着四周。
春风拂过赵为民的面庞,他微眯起眼睛,思绪不由得回到这段时日的布局。一步步,都在按照计划进行。趁着赵勇虎告状,拿下刑五和孙钢魂,直接让韩主薄的面子挂不住了。随后连番出手,差不多把县衙里的事都管得差不多了。
等到拆市坊之墙和夜市经济的折子写好,他才得了这片刻空闲,来到这心心念念的小赵村。那日在鱼市发生的事,让人一惊,赵远简单说了几句话,就让那些胆小如鼠的百姓差点闹起暴动。这等掌控人心的本事,让赵为民惊叹不已。
村口三三两两站着些村民,远远打量着这支陌生的队伍。他们的眼神中带着警惕,却又透着几分从容。
“李捕头。”赵为民突然开口,“你觉得这村子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同?”
李捕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围,迟疑片刻后答道:“回老爷,这里的村民气色都很好,脸上带着笑,像是日子过得不错的样子。不像其他村子,见了官差就躲得远远的。”
“嗯。”赵为民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路边一个眼盲老汉身上。
那老汉正坐在门槛上晒太阳,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赵为民走过去,和蔼地问道:“老哥,瞧你笑得这么开心,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嘿嘿。”老汉仰着布满皱纹的脸,笑得更欢了,“我那小子进了赵远的护卫团,一个月能赚一贯钱,不错啊,加上奖金能有两贯。从前周边的村子都说我家日子过得紧巴巴,现在说媒的倒是踏破了门槛。”
“一个月两贯?”赵为民心中一惊。这工钱实在太高了。要知道乡下劳力多的是,干活只求一口饭吃。就算是重活,一月也就三百文钱。先生竟给这么高的工钱,当真是在为民造福。
“哼,就这点钱也好意思说。”一个驼背老汉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插嘴道,“我家两个儿子在贩队,一人月入两贯,加上奖金能有六贯。这才叫赚钱呢!”
赵为民继续往前走,看到几个小孩子在路边玩耍。他们衣着整洁,脸蛋红润,完全不像是乡下孩子。
他走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面前,和颜悦色地问道:“小朋友,兄弟,你叫啥来着?”
“我叫赵四龙。”小男孩吸溜着鼻涕,警惕地看着他。
赵为民从怀里掏出一块包装精美的麦芽糖:“给,吃块糖。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的手脸都这么干净?”
“不要!”赵四龙把手背在身后,使劲摇头,“远哥说了,给糖的都是人贩子,要把我们卖掉的。”
赵为民一时语塞,哭笑不得。
一个妇人急忙跑过来,抱起小男孩打了下屁股:“老爷别见怪,小孩子不懂事。”
“无妨。”赵为民笑道,“倒是想问问,为何这村里人都这般白净?”
“这是远哥发明的月露膏的功劳。”妇人解释道,眼中闪着自豪的光芒,“他说病从口入,要讲究卫生,吃饭前要用月露膏洗手。村里人一开始都不习惯,现在都养成习惯了。”
“月露膏是先生发明的?”赵为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想起最近赵家杂货铺卖的那种月露膏,这块地要三贯钱,可真不便宜,贵得吓人。不愧是先生,上次在陈府说要搞有钱人的钱,这才多久就做到了。
“你认识我们远哥?”妇人警惕地打量着他,语气也变得生硬起来。
“咱们好像见过一次,受教良多,特来拜谢。”赵为民微笑道,语气诚恳。
妇人这才放下心来,领着他往赵远家走去。一路上,赵为民注意到村里的道路整洁,房屋修葺一新,处处都透着勃勃生机。
可惜扑了个空,只见到孙雅芳。赵为民放下礼物后来到大食堂。正值午时,护卫团和贩队的人都回来了。
食堂里热闹非凡,却井然有序。村民们按照规矩洗手、排队打饭,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饭菜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勾人食欲。
这祥和富足的景象,让赵为民感慨万分。他见过太多穷苦的村子,哪里像这里一般生机勃勃?
妇人端来一桌丰盛的饭菜:“老爷若不嫌弃,请叫上你的人一起用饭吧。”
“这算啥,根本不值得瞧不起,这比我平日吃的还要好。”赵为民笑道,“老许,你们都过来吃饭。”
李捕头带着四名差役战战兢兢地坐下,小心翼翼地夹菜。
“其实我一眼就看出老爷是好人。”妇人一边添饭一边说道,“和远哥一样,都是读书人,特别善良。只是我当家的说最近有人要害远哥,让我们提防外人。”
啪!
赵为民手中的筷子断成两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李捕头等人顿时不敢动弹,大气都不敢出。
“吓着了吧,你们这些文弱书生真是怂得可以。”妇人递来新筷子,丝毫没注意到气氛的变化,“这几天不太平,远哥和当家的又总是早出晚归,你们吃完还是早点回去吧。”
赵为民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吃饭。”
饭后,他冷冷地对李捕头说:“赶紧派人去县衙找帮手,全副武装。若有人敢对先生不利,格杀勿论!”
李捕头打了个寒颤,连忙应声。他从未见过赵大人如此震怒,看来这位赵先生对赵大人来说,确实非同一般。
马车缓缓驶出小赵村,赵为民下了马车,站在村口,望着远处蜿蜒的土路。暮色渐沉,天边残阳如血,将整片天空染成一片橘红。
作为富阳县的父母官,他本该在衙门处理政务,而不是在这乡野之地等一个年轻人。但那日在孙家听到的那首诗,让他心中始终难安。那种震撼,那种触动,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潮澎湃。
“大人,天色不早了,要不我们”身后的差役小心翼翼地开口。
赵为民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凝视着远方:“再等等。”
远处传来牛车吱呀的声响,打破了黄昏的宁静。赵为民眯起眼睛,只见一辆装满木器和竹篾的牛车缓缓驶来,赵远稳坐车头,赵震岳和壮虎一左一右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