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朱慈烺看着逐渐靠近的城池,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他知道,接下来的较量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更多的是人心的博弈。而曹化淳这个墙头草,就是这盘棋局中的关键一子。
暮色渐深,城门楼上的灯火次第亮起。远处的铁骑已经清晰可见,马蹄声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一场暗流涌动的较量,即将在这座边陲小城上演。
曹化淳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支披甲执锐的队伍。铁甲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马蹄扬起的尘土在空中飘散。他的心中暗暗叫苦。
“怎么了,曹伴伴?”一道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本宫和父皇来投靠你家,你这般愁眉苦脸,莫非是不欢迎?”
朱慈烺骑在马上,目光似笑非笑地望着曹化淳。他身着一袭玄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柄宝剑,整个人气度不凡。
曹化淳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吴三桂的大军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如今太子和皇帝也要来,这不是要他曹家整个投进这趟浑水吗?可眼前这支铁骑,个个都是身材高大的精锐,显然不是寻常兵马可比。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吴三桂的夷丁突骑了。
“老奴不敢,老奴对大明忠心耿耿。”曹化淳慌忙跪倒在地,“只是只是”
“起来吧。”朱慈烺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搀扶,“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见外?”
曹化淳颤巍巍地站起身,目光飘忽不定。身后的亲兵们握紧了兵器,却不敢轻举妄动。
朱慈烺望着远处的天际线,眼神黯淡了几分:“事到如今,也不瞒你。闯贼已破京城,我和父皇不得不暂避锋芒。”
朱慈烺转过身,目光如炬:“除了闯贼,多尔衮也率十万骑兵西来。永平难守,吴三桂很快就要撤往天津。”他顿了顿,“你们曹家,是打算留在这里等死,还是随我们南下?”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曹化淳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几下。他的目光扫过四周,王庆坨已被这支铁骑牢牢控制,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老奴老奴愿随千岁爷南下。”
“很好。”朱慈烺满意地点点头,“父皇就在后面不远,你带上人马,随我去接驾吧。”
曹化淳心中一惊,这是要把他的人马都调出去啊。可此刻骑兵环伺,他哪敢说个不字?
“臣,臣这就去调三千人马”
朱慈烺也不耽搁,立即命令王七率部分兵马驻守王庆坨,自己则带着吴三辅的骑兵和曹家人马去接应崇祯。
与此同时,在数十里外的荒野上,一顶简陋的帐篷内,追兵唐通和李过正在对饮。
“这酒还不错。”唐通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喝到庆功酒。”
李过正要说话,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侯爷,圣旨到!”
一名传令兵匆匆闯入,手中捧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李过接过展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他的手微微颤抖,酒意全无:“京城已破,但朱家天子不知所踪。朝阳门和东直门各有一股人马出逃,其中必有一路是他!”
唐通闻言,原本醉醺醺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兴奋的光芒:“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他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边的酒坛。
李过眯起眼睛,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不管他往哪跑,都逃不出大顺天兵的手心。”他示意亲兵上前,“传令下去,立即分兵两路,分别追击。”
帐外,马匹嘶鸣,兵甲铿锵。追兵们整装待发,只等一声令下。
“李兄,”唐通突然问道,“你说咱们该追哪一路?”
李过沉思片刻,冷笑道:“朱家天子向来谨慎,既然分兵两路,那他多半在人少的那一路。”
“为何?”
“声东击西之计。”李过站起身,踱步到帐外,“人多的一路必是疑兵,真正的天子,定会选择人少的路线,以求动静小些。”
唐通恍然大悟:“那咱们”
“你带人追击朝阳门方向的人马,我去追东直门那一路。”李过的声音冷硬,“记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唐通肃然起敬:“李兄算无遗策,末将佩服!”
李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东方。那里,就是朱家天子可能逃窜的方向。
与此同时,朱慈烺的队伍也在快速行军。虽然天色已晚,但他们不敢有丝毫停歇。每个人都知道,追兵随时可能追上来。
曹化淳偷偷打量着朱慈烺的背影,心中暗自揣测。这位太子殿下表面上看起来胸有成竹,但谁又能知道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曹公公。”朱慈烺突然开口,“你觉得我们能逃出生天吗?”
曹化淳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说道:“千岁爷福大命大,定能”
“不必说这些场面话。”朱慈烺打断了他,“我只是在想,如果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该怎么办?”
曹化淳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作答。
崇祯十七年三月廿三,晨光熹微。潮湿的雾气在破败的庙宇周围缭绕,给这个清晨笼罩上一层朦胧的阴霾。
白帽青袍的大顺骑兵已然将破庙门前围得水泄不通。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飘散,远处传来马匹不安的嘶鸣声。
袁贵妃跪坐在庙门前的台阶上,紧紧揽着永王朱慈照和五皇子朱慈焕。她的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裳沾满尘土,泪水浸湿了胸前的衣襟。两个孩子也吓得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在母亲怀中。
“母妃,我害怕”朱慈照小声啜泣着,稚嫩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袁贵妃强忍泪水,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不怕,不怕有母妃在。”话虽如此,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王承恩站在一旁,正与大顺军都尉低声交谈。他的手中握着一道令旨,那是朱慈烺所下的“投降保命”令。纸上的墨迹似乎还未完全干透,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这令旨”李来亨接过那张写满白话文的纸张,皱眉仔细端详。纸上的字迹工整有力,明显是出自太子之手。
内容言明王承恩乃大明忠义之士,为护送太子脱险而甘愿断后。更因念及袁贵妃和两位幼子无人照料,这才不得已投降。字里行间,满是对这对母子的牵挂之情。
“说!”李来亨突然厉声喝道,“太子究竟去了何处?”
王承恩神色平静,微微躬身:“回禀将军,下官确实不知。太子殿下为避开追兵,特意分散而行。”
“哼,”李来亨冷笑一声,“你当真以为本将军会相信这等说辞?”
“将军明鉴,”王承恩抬起头,目光坦然,“若非太子亲笔所书,这道令旨又从何而来?况且”他顿了顿,“若太子与圣上同行,岂不是自投罗网?”
李来亨沉默片刻,目光在王承恩脸上逡巡。这个曾经的大明内官监掌印,此刻竟显得如此从容不迫。
“来人!”李来亨突然开口,“传令下去,立刻组建一支掌旅,押解王承恩等人返回北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