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大胆。”女帝突然开口，没有回头。
钱明远一惊，连忙低头：“臣知错。”
“知错？”柳玉华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那为何还在看？”
钱明远语塞，却又忍不住偷瞄。这副嘴上认错，行动上依旧的模样，惹得女帝又好气又好笑。
“朕在想，”柳玉华继续往前走，“安孙为何要这么做？”
钱明远沉吟片刻：“或许是因为太子之位。”
“说下去。”
“安孙虽为皇子，但生母身份低微。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为太子之位努力。如今朝中大臣多有推举之意，他怕是等不及了。”
柳玉华轻笑一声：“你很了解朕的儿子？”
“臣不敢。”钱明远连忙道，“只是这些年来，安孙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青龙卫的眼睛。”
“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钱明远心中一紧。这个问题太过危险，一个不慎就是死罪。他斟酌着开口：“臣以为，此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你在教朕做事？”柳玉华的声音冷了下来。
“臣不敢！”钱明远额头渗出冷汗，“只是臣觉得，此事牵连甚广，若处置不当，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柳玉华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钱明远跟在后面，心中忐忑。他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越界了。
“还是说说你是如何查案的。”柳玉华忽然转过身，目光如炬。
钱明远微微躬身，将整个过程娓娓道来。从接到密报开始，到查访各处，再到最后的收网，事无巨细。
当说到卫家二郎强闯钱府，意图轻薄司玉兰母女时，柳玉华的眉头微微皱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金线绣纹。
“那卫家二郎，竟敢如此放肆？”
“是。”钱明远点头，“当时若不是臣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先动手教训了他一顿？”女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
钱明远坦然承认：“臣确实先让他吃了点苦头，才按规矩办事。那等人渣，就该让他尝尝苦头。”
“做得不错。”柳玉华轻轻点头，对这种处理方式颇为认可，“若是换作朕，怕是会下手更重些。”
说到夜访碧荷轩时，女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钱明远，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去找那些花魁问话？”
钱明远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回陛下，臣、臣只是公务所需，问完就走，绝无二心！”
“是吗？”柳玉华眯起眼睛，“朕听说那碧荷轩的花魁可是京城一绝，连几位王爷都曾慕名而去。”
钱明远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陛下明鉴，臣对那些风尘女子实在无甚兴趣。更何况，臣此去完全是为了查案”
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柳玉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朕不过是逗你玩耍。继续说下去吧。”
钱明远这才松了口气，继续讲述案情。当说到在城郊废弃寺庙中与术士交手的情形时，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那术士的实力，似乎超出你的预料？”柳玉华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确实如此。”钱明远回忆道，“若非玉书及时相助，臣恐怕已经”
“她向来如此，不爱与人亲近。”柳玉华解释道，目光望向远处，“她是卫天师最小的弟子，也最受宠。”
钱明远眼前一亮：“陛下认识卫玄师？”
“朕曾在玄天阁小住。”柳玉华淡淡道，“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着，她的目光似乎穿越时空，回到了那段往事中。
两人沿着瑶华园的石径继续前行，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惬意而温暖。路过一片牡丹园时，柳玉华又停下脚步，伸手轻抚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你可知道，这些牡丹都是从洛阳移植而来？”她的声音轻柔，“每一株都价值连城。”
钱明远连忙应和：“确实名贵，这等花中之王，也只配生长在这瑶华园中。”
柳玉华转身看他：“你倒是会说话。”
走了许久，柳玉华才又开口：“你知道朕为何留你在身边吗？”
钱明远一愣：“臣愚钝，不知。”
“因为你说话办事，都合朕心意。”柳玉华停下脚步，“但有时候，你又让朕很生气。”
钱明远低着头，不敢接话。
“比如现在，”柳玉华转身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朕在想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钱明远抬起头，对上女帝的目光：“臣斗胆直言，凡得善终者，皆如我一般。”
这句话让女帝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看着钱明远，目光复杂：“你这是在提醒朕？”
“臣不敢。”钱明远躬身，“够了。”柳玉华打断他的话，“朕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继续往前走去，柳玉华终于在一处凉亭前停下：“今天的议事便先告一段落，你立了功，有何心愿要说？”
钱明远眼睛一亮，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回陛下，小臣斗胆讨要一样宝物。上次与术士交手时，普通兵刃根本不够用。”
“准了。”柳玉华点头，“去兵阁挑一件吧，那里的法器都是精品。”
“另外”女帝略作沉吟，“你府上的亲眷受了惊吓，朕再赐两百匹蜀锦，也算是补偿。”
钱明远大喜过望，连连叩谢。这两百匹蜀锦，足够让继母和妹妹做几年的新衣裳了。
“起来吧。”柳玉华看着跪在地上的钱明远，“你办案手段虽然有些粗暴，但也算得当。以后继续用心办差，朕不会亏待你。”
“臣必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信任！”钱明远恭敬地说道。
“去吧。”柳玉华挥了挥手，“记得去兵阁挑选法器时，要选一件趁手的。那些法器都有灵性，若是与你八字相冲，反而会适得其反。”
钱明远躬身告退，走出几步后，又听见女帝的声音传来：“对了，下次若是再去碧荷轩查案，记得先知会朕一声。”
钱明远的脚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连忙加快脚步，落荒而逃。身后传来女帝清脆的笑声，在春日的瑶华园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