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那条绸带就被送到了苏妙彩手中。她先是在自己手背上用力摩擦,又蘸水在手帕上反复搓洗,动作虽简单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专业。
苏妙彩捏着那根黑色绸带,不管不顾地用力揉搓。指尖传来丝绸特有的柔滑触感,她的动作却愈发粗暴。细密的褶皱在指间堆积,又被她毫不怜惜地碾平。
在以前,这样对待证物的行为,足以让她被主任丢进垃圾桶里写检讨。那时候,她还是刑侦科的小警员,每天和各种各样的证物打交道。
但现在,没人再管她了。
想到这里,她心头泛起一丝苦涩,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看。”她将揉搓过的帕子和自己的手一同举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这两根黑色绸带,质地完全不同。第一根劣质,遇水就掉色。这一根却是上等绸缎,就算这样蹂躏也纹丝不动。”
众人凑近观察,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打窗棂的声音。果然,无论是手帕还是她的手上,都干干净净,没有丝毫染色的痕迹。
钱领在一旁插话:“会不会是两条绸带来自不同地方?”
“很有可能。”苏妙彩点头,“但更重要的是,这个发现说明两起命案之间可能存在某种联系。凶手为什么要用两条不同的绸带?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两具尸体上,心中涌起一丝不安。这桩案子,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两个案子发生在同一地点,手法相似,我们一直以为是同一个凶手。”陆峥沉声道,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但如果凶器不同,会不会是两个凶手?”
苏妙彩暗暗点头,这位陆大人虽然性格古怪,但脑子确实好使。她想起秦芷的尸体,那道致命伤口的特征,和第二具尸体确实有细微的差别。
“这怎么可能!”钱领惊呼,声音在雨声中格外刺耳,“又不是姑娘们看谁穿得好看就学着穿!杀人也能模仿?”
“跟风犯案的事情常有发生。”苏妙彩随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专业人士特有的平静,“有些凶手会模仿之前的案件,试图混淆视听。”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到陆峥锐利的目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妙彩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动声色。
她抬手整理了一下被雨水打湿的发丝,用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慌乱:“仵作这门手艺是家父传授的,剩下的本事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这些事情不都有联系吗?多学点总没坏处。”
陆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很好,我很欣赏你。”
“多谢大人夸奖。”苏妙彩立刻道,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把这份欣赏转化成实在的银子。毕竟,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陆峥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一声。雨声中,这笑声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从勒痕的形状和深浅来看,确实很相似。但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我不敢妄下定论。”
“那依你看,下一步该如何查?”
“首先要查清第二名死者的身份。”苏妙彩思索道,“两名死者若有交集,或许能找到突破口。其次,这两条绸带的来源也要查清楚。特别是那条会掉色的黑绸带,应该不是什么名贵货色,查起来或许会容易些。”
韩砂立即接话:“我这就去安排人手,重点排查城中贩卖绸缎的铺子。”
“对了。”苏妙彩突然想起什么,“月影亭那边可有新发现?”
“暂时没有。”钱领摇头,“现场太乱,脚印踪迹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不过我已经让人在附近挨家挨户走访,看看有没有人听到或看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苏妙彩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年代破案确实不易,没有现代的科技手段,全靠人力一点点摸索。但只要有线索,总能顺藤摸瓜找到真相。
很快,韩砂和钱领分头行动,去搜寻线索。雨中传来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妙彩正琢磨着自己该做什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人,这案子为什么这么快就转到玄衣司了?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观察力不错。”陆峥点点头,雨水在窗外织成一张网,“确实,之前就发生过类似案件。既然你已经是玄衣司的人了,到时候我让你好好研究下案件记录。”
苏妙彩还想追问,却被陆峥打断:“去收拾东西吧,今晚就搬过来。”
“这么快?”她愣了一下。
“怎么,还要我给你摆酒接风不成?”陆峥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苏妙彩连忙摇头,麻利地回家收拾细软。路上,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但她顾不上这些。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天的发现,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被忽略了。
搬进新房间后,她没有休息,而是铺开纸张,提笔蘸墨。烛光在纸上跳动,投下摇曳的影子。
秦芷的尸体还躺在阴冷的停尸房,她母亲哭肿的眼睛仿佛还在眼前。那个可怜的老妇人跪在地上,求她一定要找出凶手。
不管是为了二两银子,还是为了这份情谊,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她在纸上写下:秦芷,受害者一号。
又写:受害者二号。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秦芷她再清楚不过。这个单纯的村姑,一辈子就在青溪村转悠,就算有些口角,也不至于结下杀身之仇。
马府邸的出售者马子元,是马家最后一脉。
家道中落,不得不变卖祖产。那宅子虽然流言不断,但地段极佳,一出售便引来不少人竞价。她将目光投向案卷,纸张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当年的竞价过程。
“竞争失败的人”苏妙彩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每个人都有作案的嫌疑,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和买主王远东有过节的人,和马家有恩怨的人,也都不能排除。
她继续写下所有与案件相关的人名,眉头越皱越紧。纸上的墨迹渐渐晕开,就像这个案子,表面看似简单,实则错综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