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说,他也就不便再推辞,只是斟酌着词句,“鸣仙会猜公主平日必定十分节俭,来醉春楼似乎别有要事,对男子却是没什么兴趣的。”这话说出来,她自己觉得颇有两分道理,陆昭明却有些奇怪,“公主是金枝玉叶,你从哪里看出来她节俭?”
鸣仙低笑一声,“殿下明明对面前的那盘豆子兴致缺缺,但还是吃完了,这样的人,莫说牡丹席找不到第二个,就连十两银子一位的梅花席也找不着了。”
姜小满抚掌赞叹,“原来如此,其实,你就是看人比较仔细对不对?”
虽没有所谓猜心那么玄乎,但这也是一项绝活了,宾客众多,他这样都能看清她突然反应过来,“怪不得要限定在第一排,这样你只要观察十几个人。”
见鸣仙微笑承认,她又点点头,似乎对这个冒险的计划很感兴趣,“前面几个我大概都能明白,但是那个红衣服的侠女,你是怎么猜到她的身世的?”
他甚至猜出来她今年几岁啊。
鸣仙笑叹一声,“公主既然问到,鸣仙自然不敢不答,只是,如果我说,她曾和我指腹为婚,不知二位信是不信?”
闻言,姜陆两人对视一眼,皆面有迟疑。
此时已到饭点,一片雨膏烟腻中,远处巷陌有数条白色的炊烟斜斜地升高。还未到掌灯时辰,锦绣坊内,亦是人声渐疏落,鸣仙转过头望了望外边暗下来的天色,不禁有些怅然。
上一次碰面,两人不过都是不谙世事的孩童,今日花郎赛上再相见,却是云泥之别。十数年旧事,一朝重忆起,他可以叫她回家,自己却早已是无处托身的孤儿了
听着鸣仙断断续续的讲述,姜小满时而情绪高涨,时而扼腕痛惜,不时点评议论几句,实在算得上是最佳听众,倒也不辜负他时隔多年,重提伤心事。
虽不知这中间究竟隐去多少曲折隐秘,但终究是占了个好时机,若是其他时间来,哪怕给他一千两,像鸣仙这样的人,恐怕半句也不愿多说。
陆昭明静静听完,方问了出来,“你是说,今天那位姑娘是江湖里人称金燕子的女侠金如一?你既对她的近况如此了解,可见还是很关注她,难道没想过和她相认吗?”
鸣仙公子苦笑,“鸣仙家中仅剩吾一人,我们也不过是幼时玩伴,多年过去,彼此去其实不了解,我若说出来,只是强迫他们履行承诺罢了,又有何益?”
“你说得对,什么指腹为婚媒妁之言,纯属放屁!还是要两情相悦才好,再说金小姐那样率直的个性,恐怕这样,你们都要轻松些。”
姜小满说完,见陆昭明的神色有些意外,回味了一下,忙抱歉道,“不好意思哈,再不说了,金女侠在我耳边念了一下午,我耳朵都要腌入味了。”
陆昭明无奈笑笑,鸣仙却还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闷头又喝了一杯,一时间几人都有些沉默。见还没上菜,姜小满估摸着还得有段时间,便对陆昭明使了个眼色,借口方便走了出去。
陆昭明转着手中玉扳指,“素闻鸣仙公子是“神仙药”,引无数女子神魂颠倒,今日也算见识了,只是不知,你是从哪里看出来,公主对男子没兴趣?”
鸣仙对他的问题毫不意外,“陆公子,这个我只是随意猜的。”此时,他已有三分酒意,望着陆昭明眼里不仅有谅解,还有些许的悲悯,“但我却知道,您对公主颇有好感,不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鸣仙喝得兴起,便多说了几句,“这个嘛,醉春楼也算有很多美婢,今日的节目也算精彩,但在表演过程中,陆公子看了公主不下十次,这必是因为,陆公子好奇公主会喜欢哪种男子。”
可叹,世人皆道男子薄幸,只是不知道,男人若是有了情,也会如女子般愁肠百结,满腹猜疑。
陆昭明没做声,显然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还想问什么鸣仙心知肚明,却也不急着回答,只懒懒将酒饮尽,“你想问公主?她根本不知道陆公子在看她,连公子这样的人物她都视若无睹,何况其他男子?但她并非无知懵懂之人,我猜公主心里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
鸣仙说这句话完全是兴之所至,但却没想到对陆昭明而言好不好听。
“时候尚早,一切都还未见分晓吧。” 陆昭明疏朗一笑,仰头喝下杯中物。
“哈哈哈哈哈”像是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鸣仙笑得有些发昏,“果然,男人皆是自高自大,连大善人陆昭明也是一样。”
他深吸口气捏了捏额头,片刻后,眼神似已慢慢恢复清醒。
“在商场上,陆大公子自然是无往不利,可你有没想过,对人,你的所求未必都能如愿?”
自从醉春楼辟多一栋楼出来,公子们的生意就比姑娘们的还要火爆,不过这只是两边比较而言,实际上,姑娘那边的热闹也不妨多让。姜小满出门以后,随意找了个由头,上了姑娘那栋楼去寻茅厕。趁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她一层层楼地查看。
醉春楼素来以其风雅闻名,收费不菲,妓子们琴棋书画各有其擅,来这的客人也乐于先吟诗作对一番再行温存。
现在时候尚早,姜小满从三楼往下,一层层查看,就连仆人的房间都打开看过,却并没看到什么被囚禁的女子,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郁闷。正要打算上楼,迎面却走来个小厮,他一直回头催促着后面那群人。
“公子们快些动作罢。”
夹道里,又下来了几个嬉笑打闹的男子,一股浓厚的香脂味道飘过。
一个粉衫黑肤的小倌儿见姜小满左右闪躲,差点被那小厮撞着,笑骂道,“你仔细撞着人,也不看看鸣仙的贵客是你开罪得起的吗?他们俩都不去,我们要惹上官司,今儿个王老夫人就得请空席了。”
小厮忙冲着姜小满连连打千,一群人便往门外走去,待众人走远,她正要回去鸣仙房中,却听楼梯上隐约传来碗碟打碎的声音。
“啊!”
楼上有一个女子的惊叫声传来,接着那女子像是被谁掩住口鼻,一阵挣扎后,房门被迅速关闭。
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