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都不关你的事,我知道是我在强人所难。”
姜小满终于下定决心,长长舒了口气,看着“安公公”在一边张大了嘴,露出尖利的牙齿,就要咬下去,她下意识给脖子挪了个位置轻轻闭上了眼,“就当是场噩梦吧”
这个任务果然没那么容易。
她今天太累了,停下脚步才知道,这一双腿也酸胀得很,不知道在这里倒下有没有可能回到现实,还是说她会就此湮灭?但要是此时能在这样一个宽阔的背上沉沉睡去,就算脖子上多两个血窟窿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脸上仿佛有微风拂过。
就像是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时,吹到的第一股凉风,那么,只当是爬山累了趴在爸爸背上,只等睡醒了,又是崭新的一天
不对!哪里来的风?
等她再睁开眼时,安公公已躺在了地上,林月升握着那根紫毫笔在空中画下了符箓的最后一笔,身前的风,逐渐大得像从悬崖边上吹来,他的白色衣角被吹拂得上下翻飞。
一片金华闪烁中,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这是愿意出手了?
姜小满赶紧甩甩不清醒的脑袋,从他身上溜了下去。
林月升没拿笔的那只手向前轻轻一推,金沙在空中流散,当金光覆在“安公公”身上时,他仿佛被一张巨网罩住剧烈的挣扎起来,不多时,他的动作幅度已变得越来越小。
“这”
她有些不敢置信,“他被你收了?”
林月升没说话,只是摇头,或许说——是说不出话,他的脸色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煞白,竟然像是忍受着极大地痛苦。
“你怎么了?”变故突生,姜小满有点没反应过来。
扶住他以后,她发现他的身体僵硬,还在细微地颤抖,“你受伤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就在她闭上眼的一会儿吗?
林月升面色苍白,撑在案几上,“他是厉鬼,这样镇不住他,要布阵”话音未落,地上的人却突然不再动弹,很快,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片刻后,林月升叹了口气,“他已经走了。”
他缓慢靠进安公公,姜小满只得跟着他向前,但见他环视一圈,像是确认了什么,才缓缓蹲下身,在安公公的伤口附近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
姜小满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一口酥的时效已过,厉鬼一定是清醒过来,要回大雄宝殿去找姜奕了。
可是她迟疑地望着林月升,他刚才点穴都像是费了老大的劲儿。
他往后面的墙一靠,脱力地坐在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示意她喂安公公服下,姜小满立马照做。见瓶子里还有不少,她又凑近了他,“这是治伤的药吗,你要不要也吃一颗?”
紧紧闭着眼,他等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没用。”
他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上青筋凸起,似乎还能从中看到他一跳一跳的脉搏。
没用?难不成他是内伤?
正犹豫是不是要自己再跑回去,却见林月升忽然睁开眼,说了句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快追——”
流云变幻,这会儿银白的月光又穿透稀薄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地上。
慧果刚拴上门,就听到远处一阵呼喊,依稀是有人在喊“救火”。他往声源方向瞧去,果然发现了一撇橘红的亮光,正欲快步走去,身后却传来哐哐两声顿响,回头一看,没有人,漆黑的墙角只有一只木棍在地上滚动。
“碌碌……碌”
是哪位小僧将扁担随意放在墙角了。
想通这点,慧果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手中的灯笼倒是灭了。他才发觉风不知道几时已经变得这么大了,地上的尘沙被卷起,耳边是一片潇潇的风声。
正要抬手将眼中的沙粒揉出来,身后却有人轻轻拍了他一下,他的身子莫名一跳,转身以后,他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战栗——四周空空如也。
这种深夜,哪还有人会在寺里随意走动呢?
吓这一跳,眼睛的沙子都不见了,他自嘲地笑笑,刚要迈步,却听到这风送来了一缕缥缈的女声,如最动听的乐曲或许,佛国清净智慧的梵音就是这样,他仔细聆听,却发现,那声音说:“给我,你的身体”
一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洞穿了身体,他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瞪大到了极限,仿佛就要撕裂。风又吹了一阵,等终于停下的时候,他轻轻扔下手中的灯笼,继续向前走去。
大雄殿的火随着风势蔓延,动静极大,就连在后门巡视的姜吉也接到了觉明的报信奔赴火场。
只是他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离开父皇的厢房不久,为何父皇会一声不吭,独自去往大雄殿。而且,大殿又为什么会着火?若不是觉明过来送信,他只会派两队禁军前去协助。
正想着,忽见拐角处有人也在向着大雄殿方向走去。
“慧果禅师?”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回头朝他行了个礼,“六皇子。”
姜吉颔首,示意他不必多礼,只是心下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再向前走了几步,他状似无意的一偏头,再看了一眼那个混入人群的人。
那人脚步细碎,和慧果稳重的步伐大相径庭。
再往上看,姜吉心下更是一惊——虽然隐藏在暗处,但无疑,“慧果”正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怨恨更是像一把淬了毒的尖刀,蓄势正待给他背后一击。
“姜吉,是你下令关的城门吧。”
见他回头,“慧果”血红的嘴一弯,声音莫名让人感到阴森。他口中喃喃,“其实你也应该给我的毓儿陪葬才对。”
最后几个字,他念得极重。
见他这副样子,众人哪里还能不知道——这人有问题。
“保护六皇子!”一旁的护卫纷纷抽出尖刀,围绕着姜吉防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