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澄月色将他的眼眸衬出几分温柔。
谢韫别过了眼,生怕王成黛瞧出了什么,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同他对视了。
王成黛踌躇半晌:“这银子、实在不好这样,我方才已经给她打棺材的钱了。”
她声音里带一丝恼恨。
早知就该听自家闺女的,发了善心却引来这等祸端,差点就说都说不清了!
若没有这个裴大人恰好路过,方才任由这孤女闹,岂不让她们平白受了路人指摘?
没得破坏大好日子的心情。
只如果她再将五两银子还给裴时矜,那不还是等同于她给了这个孤女银子吗?
明明最初就是舍不下这一家能用度很久的银两的。
王成黛性子直接,有什么心思几乎都摆在脸上。
裴时矜自然不需她还这银两的,只他还没开口,那孤女忽而对着他又砰砰磕了起来。
神色比方才对着王成黛还要激动。
“公子!公子买下了我,往后云鹃这条命就是公子的了,公子将我带回府吧!”
那叫云鹃的孤女脸颊忽然嫣红,如半开芍药,分毫不见先前的怯弱了。
裴时矜:“……”
谢韫心里一乐,站到了王成黛旁边,开始抱臂看戏。
啧,很明显呢,云鹃瞧上他了。
也是,萧翎付了这卖身葬父的五两银子,往后这叫云鹃的孤女可不就是等同于把自己卖给他了。
按照话本子里说的这类卖身葬父的桥段,自是不缺贵公子路过起了怜惜之情买回家去红袖添香的。
烛火盈盈,佳人在侧,红袖添香,恨春有情。
一大乐事了。
谢韫这会心里幻想的,的确就是云鹃此刻想到的。
这忽然来了个男子给了她五两银子,生得比前头那肥头大耳还想先揩油后掏钱的,好的岂止一星半点!
今天着实走了大运了!
裴时矜没开口,萧翎先拿佩剑隔开了两人距离,支支吾吾道:“你、你这女子休要胡搅蛮缠,我们大人可不是为了你才给你银子的。”
他看了眼裴时矜,又看了眼满脸疑惑的王成黛,将“我家大人是为了心上人”吞咽下去,改成了“我家大人可是有未婚妻的。”
王成黛听见这句,心里不知怎么泛起可惜。
原是有未婚妻的,她上回还猜测他喜欢筠筠呢。
裴时矜揉了揉额心,警告地看了眼萧翎,后者当即噤声。
只可惜萧翎懂得武功骑射,不懂这类市井女子的弯弯绕绕。
在他心里,正常一个听见了男子有未婚妻的都该离得远远的,这云鹃却不。
“不,我绝没有那个心思,大人付了银子,云鹃与大人家中做个奴婢便可,奴婢什么都会!”
她一叩再叩,先前王成黛经历的竟全数落到裴时矜身上了。
隐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时矜后退一步,将要开口目光忽然一凝。
那卷草席下的气息不太对。
他在大理寺这些时日,也与仵作打过几回交道,自然知晓人死了身上的气味是什么样的。
他给萧翎使了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在一众人的惊呼中拿剑柄挑开了草席。
他出手极快,旁人只看得见剑柄悬着的穗子一闪,直到里头的人倏然坐起来才反应过来。
王成黛满额的冷汗流下:“诈、诈尸了筠筠,我们快走!”
谢韫起先也被骇一跳,后凝目一瞧当即笑了出来,又拍了拍王成黛的胳膊。
“阿娘莫怕,那是活人哩。”
王成黛攥着谢韫袖口的手微松,渐渐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