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空落落,岁月去堂堂。
少云。
盛小生自有他的烦恼。和赵永、焦丙的烦恼天差地别。
世上的众人也是一样,各有各的心思。
队伍真的不好带。
张问远还是想躺平。“干王,你们走的干脆,了无牵挂。我如今想走却走不成。”他膜拜上帝还是禁不住自己心里撂挑子的冲动。
天大地大,哪里都可去得。哪里又都不可去。
一个没有前程的远景笼罩在张问远头顶,使他进退两难。
投捻军?
世人都看的清楚,湘淮军、楚军已成大势,八旗、绿营都靠边站了。就连新近成立的一支偏师嵩武军都在鼓噪逞能。谁也说不清楚捻军点燃的星火什么时候就一下子被扑灭了。
怀必死之心,把好不容易带出绝境的童子营少年们推向死地?张问远自问干不出这么伤天害理绝人嗣的破事。他想干,也得争得到毛学旺、焦丙甚至还有赵永、刘继中的赞同。
想死还不容易嘛!
活着,亲眼目睹看着这个老大帝国逐渐腐朽沉沦,终于被新的王朝取代,才能抚慰无数已经逝去生命的英灵。
说起来张问远就自寻烦恼。江省的所有人都早已达成过“落户盛镇”的共识了。
如今童子营供奉上帝更多的流于形式。借着天父的名义聚集起来已经没有意义。各人信各人的。哪怕有一天小六说他要改供奉城隍爷,张问远也是可以接纳的。
这叫做兼容并蓄,海纳百川。
这个民族一向就是这么现实。尊法,崇道,尊儒,拜佛……有什么关系呢?
当所有沉渣过滤掉之后,剩下的精华继承下去吧。
一八六七年二月三日,农历大年廿九日。
主日。
众人早上做弥撒。
“焦丙,盛镇的房产指望银子填进去。那两家主顾的欠债?”
焦丙黑脸膛火辣辣,吞吞吐吐的:“呃,嗯……”
“怎么?”
三拳打不出一个闷屁。也是醉了。
“今日我再登门去要。”焦丙有些不好意思。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欠债还钱,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你一个强盗出身,啊呸!你一个船老大,问主顾要钱张不开嘴什么意思?
“蔡小巳,这事你和董名山可能办成?”
“张教头,办不成任凭张教头责罚。”
“好!”
焦丙:……
你脸红个屎壳郎推粪蛋蛋啊!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蔡小巳和董名山对视一眼,结伴一起出了门。杨青火的账目张问远已经把出进记录,还有东家兄弟们的签字画押都整理在了一处。一张一张核对了三遍,抄录一个总单出来。
积少成多,小船今年出动频繁,拉人载货的一共有七十五次运程。按照两百六十文一趟,该银十九两五钱。
大的傤船一共有十六趟,短途从望镇到盛镇按照包船算,六百四十文一趟,也就十两二钱四分。
一家主顾身上辛苦大半年得二十九两七钱四分银子。有那么三四家日子也能过的红红火火。
至于石家那笔账就更容易算。包船的趟数不算多,每次都现场签了银钱数目,只需加一下即可。货发松江有七趟,共计九十八两。从濮镇、林镇运往盛镇的小船用的多,有五十五趟,一两银子一趟,共计五十五两。这么一来合计一百五十三两。
有了这一家的银子都足够去找当坊掌柜磨一磨价格。毛学旺打心里觉得买一处地皮花大价钱不值当。张问远拍板说要翻新盖房,等着这帮人成亲生子。
蔡小巳和董名山怀揣着账册、回签单分头去那两家主顾门上。焦丙嘴唇蠕动了几下。
望着两个少年人的背影,挺不是滋味的。
张问远行事周密,向来喜欢做最坏推定。万一拿不到回头钱怎么办,拿到一部分怎么办。
如这两家身上都要来欠款,盛镇的房产到位,开春趁雨水前把屋面和墙面整修做好,其他的东西可以慢慢来。总算是结束四海为家的生活。
如要来一部分,当坊掌柜同意赊欠一部分,那么以上的计划不变。
如要不到回款?那不能够!张问远也不信自己东家、石家兄弟做的出。
蔡小巳和董名山分头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