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
晴,北风吹。
周生贵:“杜白虎!”
老四想不通:为啥不想碰面的意思表示这么明显,这人怎么还纠缠不休了?!
老四是个愣的,胆子实心的,和熊大的胆差不多个头。前东家叫他名字,这一字不差的相当于叫板“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这怎么能忍,管它去的刀山火海,肯定得敢!答!应!
气势不能输,就当聊一两银子的天呗!所以他回头了,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失败表情管理包:“东家好!黄掌柜近来好?”
周生贵一趔趄,悻悻然:“东家好的很!黄掌柜就不太好了,忙的脚不沾地,抬起来帮手一起干活。”
老四知道东家在点他,更加哭笑不得:“东家生意兴隆!”
“哼。就你那点心眼收起来喂狐狸吃吧。我哪里还是你东家!”
“杜白虎一直都从心里谢东家、黄掌柜抬举。不敢有什么不敬。”
周生贵眼睛都睁不开,也哭笑不得起来:“就你会说话。你说我为何特意停船上岸要来叫你?”
“白虎以为东家要问刘道爷。刘道爷云游至今还没有回转。我也没有他的消息。等见到他必当转告周爷相邀去乌程一见。”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省事。周生贵满意的点头,问了句:“杜白虎,你可愿意回乌程来?”
老四有些心虚。他在张问远、毛学旺跟前都挂着不良记录的号。更不能自作主张跑乌程了。他只得老实回禀:“周爷,我自然是愿意的。这事需经长辈应许。若是长辈同意了,白虎就来乌程找周爷、黄掌柜。”
周生贵点头又摇头:“这会儿倒不再叫东家了。你呀!赶紧来乌程。陆平在松江很好。你们俩都好好帮我做事。我自然有重用。”
老四答应了一声,目送周生贵主仆三人离开。
周生贵边走边想,哪怕以前你们联手偷了便宜大哥的私账账册呢!如今账册也已经废了。事情也了了。虽有嫌疑,也只是无凭无据猜测的。只要没有犯过杀人越货害死主家的恶行,以周生贵的肚量还是能容的下手下难言之隐。
正所谓人才难得。位置越高,想找一个合用的人哪里容易。指望他品行好,能力强,不出错,讨欢心……这么说的话只有像孙大圣,自己掐一把毫毛变出几千几万个自己方才做得到。
一百个人就有一百种想法。组建团队只能以利驱之,其他事情和而不同。
童子营这个团队四分五裂的,但利益还是高度一致的。天京陷落后面临生存挑战,度过危机后就是各自谋生。至于以后有什么想法?
没有。
刘继中、赵永、张问远、郭百胜、冯海各自带队走到这一步,什么信仰、理想已经全部抛开。按照最传统的做法,神明若是能帮助我,我就信;神明若是不灵验,为什么要信?有用的神明才是好的神明。
这种世俗的实用主义,哪怕在小人物们身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魏莲娜的母亲由笃信佛教,因畏惧转而改信天主教就是一例。
亲情、友情、不甘心、愤怒、小富即安、出人头地……各种滋味留在还活着的各人心底。纷乱无序,繁杂困扰,矛盾无处不在,冲击着帝国普通和平凡的小人物世界。
大时代的风向吹拂到哪里,顺应它,跟着它,不要反抗,随波逐流。
有什么选择呢?
还是这句话,幸福感是比较出来的。
晚上童子营大小一堆聚在焦丙他们租住的杨家仓库吃晚饭。油灯捻子放到最大,众人吃个半饱,抱膝灯前影伴身。
张问远倒是不反对老四接受新周东家的橄榄枝。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
何必拘泥在一起,放手让少年人自己去观察这个世界吧!
手把手教会他们这么多生存、生活、战斗技能,也到了宝剑出鞘的时机。张问远很通达。
毛学旺、焦丙却是比较守成的。毛学旺反对老四去乌程。
“总要在一处拧成一股绳。今天老四走,明天小六走……都散了怎么行?”
焦丙不表态,弃权。
两个人相持不下,那就看老四自己的想法吧。马上就过年,又要长一岁。到了自己拿主意的时间。
老四有一些犹豫,主要来自于当初关于陆平的谎言。曾经有没有想杀人灭口的冲动?不记得了。去新周碰到了陆平,先认个错,怪罪错了?然后再两个人合计合计怎么圆吧。
老四干脆答应了:“去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