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补了，大改。）
皇宫之中。
巍峨华表、宏阔宫殿、悠长宫道，皆被细密雪粒轻柔覆盖。
每一粒雪，仿若都携着那莫测难料的命运，悄无声息地融入这深深宫禁之内。
怡养宫内，暖香与药味交织弥漫于整个殿宇。
昭明帝身着常服，神色温和，恭立在太上皇坐榻之旁。
他双手稳稳端着药碗，轻轻吹拂着碗中热气，待汤药温度适宜，才微微俯身，将药碗递至太上皇嘴边，和声说道：“父皇，该服药了。”
太上皇半依半靠在榻上，形容已然尽显枯槁，眼神浑浊却透着一丝执拗的执念。他只微微抬眸，便就着昭明帝的手，缓缓饮下那汤药。
汤药入口，苦涩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太上皇不禁微微皱眉。
跪侍在一旁的宫女，见状立刻呈上托盘里备好的蜜饯。
昭明帝放下药碗，忙要亲自为太上皇服下蜜饯，以解口中苦涩之味。
“不用了。”太上皇摆手，音色尽显沧桑，“将我的丹药拿来。”
话音刚落，立刻有身着八卦道袍的术士，恭恭敬敬地呈上一个古朴而精致的玉盒。打开盒盖，只见里面静静躺着几枚药丸。
昭明帝亲手从中取出一枚丹药，再次走到太上皇身边，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
片刻后，太上皇似有精神了些许。
他目光投向昭明帝，缓缓说道：“我如今已然年迈，前朝之事，实难再管。但你膝下子嗣不丰，平日里除了朝政，也该多去后宫走动走动，再添些新人。”
“父皇教诲，儿臣铭记于心。只是还望父皇多多保重龙体，莫要为这些琐事劳神费心。” 昭明帝恭谨回道。
太上皇微微点头：“太子之事，关乎国本。你也该早做打算，莫要让朝堂之上人心浮动。”
昭明帝再次恭谨回道：“几位皇子还需通过实事磨炼，来做进一步考量。儿臣也在思虑，储位之事，不敢大意。”
太上皇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心里有数便好。平日里也多去探望探望老太妃，也莫要忘了当年那些肱股之臣。”
“儿臣谨记，那父皇好好休息。”
昭明帝行礼后，转身退出怡养殿外，踏入漫天飞雪中。身边的随侍立刻齐刷刷跟上，为他撑伞挡住风雪。
太上皇本也不是痴迷修道之人，只是如今年迈，总有些对生的执着。
这两年开始沉迷于丹药，每每服用之后，精神确实大有起色，故而愈发沉溺其中。
昭明帝忆起当年，自己既非嫡长子，又无显赫的母族势力，亦无拿得出手的军功。
但他最大的长处，便是善于隐忍，且懂得投其所好。
深知太皇看重孝道，便对老太妃毕恭毕敬，关怀备至，也时常关心太皇的身体，为其四处寻访名医，检试药方，嘘寒问暖，殷勤侍奉。
知其看中甄家，便对甄家女示好。
最终，先义忠亲王犯下大错，其余皇子纷纷蠢蠢欲动，唯有他赢得了太皇的信任与好感。
如今又被太上皇叮嘱要体恤老臣，他不禁暗自苦笑。
自他继位以来，虽无惊天动地的丰功伟绩，但也每日勤勉政务，宵衣旰食，夙夜在公，一日都未曾有过懈怠。
然而国事却每况愈下，各地灾害频发，致使贼寇蜂起。边事、赈灾、剿寇…… 桩桩件件，皆需大量银钱，国库也不似往昔那般充盈。
每日里被那些大臣追着索要银钱，他只能以身作则，率先削减膳食规格，连四季常服的数量都减半。
想起探子回禀的宁国府一位无诰命孙媳丧事之奢华，又忆起刚才太上皇提醒自己顾念老臣，他不觉心下泛起一丝冷笑。
“朕记得，甄贵妃宫里，是不是有一位从荣国府出来的女史？”
身旁的大太监德忠连忙恭敬回道：“回陛下的话，正是。此女名叫贾元春，乃荣国公贾源次子之嫡长女。” 德忠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她亲舅舅王子腾现居九省统制之职，前几日还曾回京述职。”
德忠时刻侍奉在昭明帝左右，自然深知陛下心思，故而只字未提那连上朝资格都没有的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贾政。
这些年，昭明帝通过文官逐步接管京营之兵，然而四王八公在京中的势力依旧盘根错节。
不过，昭明帝也寻得了一个突破口，那便是王子腾隐隐流露的倒戈之意。
听闻此话，昭明帝神色平静，毫无意外之感，只淡淡问道：“如今年岁几何？”
“回陛下的话，贾元春芳龄二十二，已入宫将近十载。”
在大雍朝，像贾元春这般以女史身份入宫的宫女，若不得皇帝宠幸，年满二十五岁便可离开这红墙环绕的深宫，回归民间。
昭明帝轻轻抿了一口茶盏中的茶水，仿若不经意地开口说道：“你去准备一下。”
德忠心领神会，立刻俯身领命，悄然退下安排相关事宜。
……
再说林祈安，初见黎韫时，见其年纪尚幼，起初心中带了几分被托付后的不服气。但他本就不是那等小气别扭之人，相处之下，渐渐对面前的温润少年生出些敬佩。
黎韫也在与林祈安的交谈之中，愈发明白师兄话里的深意。
他虽自幼在家族的种种规矩约束下长大，却并不认为林祈安在学业上的 “讨巧” 之法有何不妥，反而觉得颇有自家师兄的风范，像是师兄教出来的得意门生。
相谈甚欢后黎韫客气留饭，林祈安也欣然应允。
饭后，二人踱步至书房，望着林立的先贤古籍，就此展开讨论。
林祈安凭借着多活了十几年的异世见识，面对黎韫的一番试探，倒也应对得自如。
可随着话题不断深入，他也算渐渐领略到，何为真正的少年天才。
此时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在某种意义上虚长了几岁，脑瓜子并未被文曲星开过光，在这等天才面前，还是稍显逊色。
终于，林祈安苦笑着拱手说道：“今日与黎兄一番交谈，受益良多。只是时辰已然不早，祈安先行告辞，改日再来登门讨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