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城的冬来得太快,雪落了几日,将四四方方的石方城笼罩在一片白色的苍茫之下。
屋子里生了暖炉,熏得屋子暖洋洋。
贺韬韬伸了个懒腰,起身将窗扉推开一条缝。
冷风灌进来,蔺止叙咳嗽了两声。
贺韬韬又将窗子关严实了,过来去摸他执笔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我再去加点碳。”
蔺止叙拉住她:“再加,你怕是要去雪地里撒野了,就这样,我习惯了。”
贺韬韬看着他白到几乎毫无血色的脸,再看他从白天到黑夜都没起身休息过,一直在看各种公文折子,批批改改,心道他这病三分是旧疾,七分是操劳。
贺韬韬起身,将他面前的公文折子全部合上,又取了一件狐裘大氅给他裹上,拉着他起身:“走走走,运动一下,动能生火气。”
蔺止叙笑着看她将自己面前的公文扫到一旁:“外面天都黑了,雪也没化,确定要出门?”
“要,当然要,必须要。”
蔺止叙顺从的被贺韬韬拉着出门,刚一打开屋门,凛冽的寒风将人吹了个透心凉,贺韬韬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一脚踩进没过脚背的积雪,脚下咯吱咯吱作响。
今晚是腊月十三,月亮的银辉和地上皑皑的白雪交相辉映,竟比平时都要亮上几分。
本来是贺韬韬拉着蔺止叙的,走着走着,竟变成蔺止叙反手握住贺韬韬,她太跳脱了,玩心大起,竟然在雪地里单腿跳。
“你瞧,我这样走,地上就只有一排一摸一样的脚印,月黑风高杀人夜,我要是这样潜入谁家,保准能杀他个措手不及,还让人查不出证据。”
她为这些得逞的小伎俩沾沾自喜,蔺止叙只是好奇,诗情画意的场景,她怎么脑子一歪就是杀人?
犄角旮旯里的雪堆得更甚,淹没至小腿,她笑着指着自己已经被雪浸湿的脚:“也很好埋尸的,等雪化了被人发现,早就冻成冰糖葫芦了。”
你杀人,我埋尸。
蔺止叙的脑中忽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出神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一个不留神,一团雪在面前散开,他本能地挥手挡开,炸成漫天的雪雾。
“哈哈哈哈哈哈!”贺韬韬站在不远处笑得弯了腰,“你怎么不躲啊?”
蔺止叙掸了掸身上的雪,气笑了,他没想到贺韬韬说的运动竟然是这种运动方式。
贺韬韬玩心大起,又团起了一个更大的雪球,后退两步,准备朝他身上扔过来。
“你确定要玩这个?”
贺韬韬得意地扬扬眉:“你忘了咱俩之间还有一场架没打完,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她说得是他俩的初遇。
无济寺的厢房,孤星对煞神,针尖对麦芒,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谁也想不到,不久后的未来,会有这么深厚的羁绊。
贺韬韬举着高高的手臂,叫着:“来咯来咯,我这一球下来,你不死也得残废。”
随着贺韬韬振臂一挥,蔺止叙闪身躲过,抄起一捧雪就朝贺韬韬面上撒去。
贺韬韬还没来得及闭上嘴巴,吃了满口的雪,人马上急眼了。
好哇,你和我来真的!
贺韬韬彻底不毁形象,蹲在地上狗刨似的,将面前大团大团的雪朝蔺止叙的方向刨过去。
漫天都是挥洒的雪,完全看不到敌人的身影在哪,只留下凌乱的脚步,和哼哧哼哧刨雪的声音。
贺韬韬一路刨一路退,直到来到树下,起身四顾,面前哪还有蔺止叙半个身影:“人呢?”
刚刚太忘我的刨雪,别看重复着一个机械性的动作,可终究是累的,贺韬韬微微喘息着四处张望,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唰唰的声音响起,竟是整棵树都震颤起来,树枝上堆积的积雪漫天落下,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雪,迷得贺韬韬睁不开眼。
“蔺止叙你个王八犊子,又偷袭我!”她转身朝着声音的方向闭眼大喊。
发髻上、脸上、脖颈里都有雪片落下的片刻清凉,只一瞬便被什么团团裹住,她被人搂进怀里,脸颊贴着胸膛,头顶被大氅罩着,雪再也没有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