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弘历的语气中有两份感慨,李玉拼命转动着脑子。
快想啊!
八月初二是什么日子!
寿辰?哪位老大人的忌日?还是……
“去曲院风荷。”
李玉恍然大悟,八月初二啊,是潜邸时侧福晋入府的日子。
没成想,竟还有时来运转的一天。
到底是自己年少时刻骨铭心过的人,弘历如今细细忆起,也是忍不住唏嘘。
待来日大封六宫时,将青樱的位份提回来吧,总不好落在新人后面。
曲院风荷中只住了如懿与婉贵人两人,婉贵人是个不爱出门的,大家又都是潜邸旧人,按理说本应相处融洽,可到底事与愿违。
“主儿,您都在屋子里闷了一天了,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吧。”
婉贵人恍若未闻,细细勾勒好画中人的眼眸后才长出了一口气:“这圆明园凉爽的很,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你自下去歇着吧。”
这不大的书案四周挂满了同一人的画像,每一幅都被其主人爱护的极好。
“奴婢还是在这儿陪您吧 。”宫女拿起墨条在砚中磨墨,小声抱怨着:“也不知娴贵人的病到底好没好,这几日奴婢见了她总觉得瘆得慌,偏娴贵人身边的容珮还粗莽的很,园子里的人都避着呢。”
“不得胡说。”
婉贵人斥责了侍女一句,但想及当年潜邸中的两位侧福晋时心中也是唏嘘,谁能想竟成了这般境况。
此时房间外传来请安声,侍女惊喜道:“主儿,是皇上来了。您不是一直想见皇上吗?咱们出去瞧瞧吧。”
婉贵人到底是敌不过自个儿的那颗心,起身站了起来。
在宫里时,钟粹宫上下没一个得宠的,皇上偶尔为了几位阿哥过来小坐,婉贵人也不敢上前打扰,唯恐碍了纯妃娘娘的眼。
仔细算起来,除却逢年过节她基本不曾见过皇上。
那画中人像的五官她也是越发没了把握。
她只看一眼,就一眼便好了……
可刚一踏出房门,便听得砰的一声,抬眼望去便是娴贵人重重推开皇上的场面。
弘历这些年来疏于弓马,加之先前便伤过身子,一时不察竟真被如懿推倒在地。
“皇上!”
满院子的人都挤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将弘历扶了起来。
如懿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幕,眼底深处竟是怨恨交织。
在翊坤宫‘养病’的几年,她反反复复地去揣摩金玉妍的话,去推衍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午夜梦回间都是那些青涩动人的时光,可最终的事实却是让她几近心死。
什么皇后,贵妃,嘉嫔……她所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人。
可她的少年郎,她的弘历,竟是从一开始便在算计她。
弘历明知她只想与他白头偕老,子孙绕膝,什么高位荣宠她都不求,却依旧对她起疑,对她防备。
既如此,她又何必守着过去的青樱红荔,所以方才弘历唤起她的旧名时她是那般厌恶反感。
“娴贵人,你疯了不成!”弘历面色涨红,什么旧情日子都被怒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如懿依旧是那副清傲之姿,淡淡道:“嫔妾若非病愈,又怎能出得了翊坤宫。皇上千金圣体,怎好踏足这冷地。”
随后抛出一张手帕,手帕中像是包裹着什么,落地后散落开来露出了真容。
“头发……娴姐姐,你竟然……”婉贵人正搀着弘历的一边手臂,羞红的面容也在看见那缕黑色断发时变得煞白。
“皇上怕是忘了,自寒宫之日起,世上只有乌拉那拉如懿,再无青樱。今日嫔妾便以此物祭奠过去的青樱。”
自认语尽恩绝,如懿转身便要回屋,却听得身后一阵慌乱。
慌忙转身时,袍袖划过桌上那盆久不开花的绿梅,使其摔落在地,泥土四溅开来,一粒圆滚滚的种子滚落至一旁,直到被人拾起。
“小家伙,以后你想做什么?”
“做…做藤。”
不想开花,不想再做树,要做那绿盈盈的藤蔓。
素手拂过,种子便消失于这方世界内,转而落入一团透明火焰中化为灰烬,顷刻间一颗绿芽便破烬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