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人前脚刚离开,敬嫔后脚便施施然地来了永寿宫。
青芽带着人重新上茶上点心,敬嫔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愁容,轻声说道:“我呀,就是特意算着时辰,等着沈贵人走了之后,才过来找你的呢。”
容妃见状,不禁好奇发问:“姐姐这是怎么了,被烦着了?”
“唉,还不是因为这位沈贵人!近些日子以来,我和乐康可真是被她给折腾得够呛。”敬嫔微微皱起眉头,无奈地点头,轻叹一声。
“她是个大忙人,拿着差使,咸福宫里整天都是进进出出回话和办差的,人来人往的,乐康都不好在院子玩闹,这不我近来都打发奶娘,抱她去公主所找淑和了。”
容妃闻言也替小伙伴心烦,存菊堂在咸福宫后院,进进出出可不就得穿着咸福宫正殿前头的院子过吗。
敬嫔的大宫女如意同样愤愤不平,如今来往永寿宫次数频繁,两边十分亲近,她也敢接话。
“好叫容妃娘娘知道,自从那沈贵人开始学习宫务以后,手头儿也松散了,在我们咸福宫里到处撒银子、给赏钱,好不阔绰!等闲的宫女太监都捧着她,沈贵人是越发有气派了。”
“竟有这事?”
咸福宫里有主位,沈贵人正常也就赏赏自己的下人,旁的宫女太监可都算是敬嫔麾下的奴才,沈贵人这算是邀买人心过火过界。
如意继续告状:“还有呢,旁人都说咸福宫里,如今有两位做主的娘娘,一边儿是主位的敬嫔娘娘,另一边儿是沈贵人这个手握实权的大贵人,奴婢听了实在气愤,恨不得撕烂那些人的嘴,凭她一个贵人,也能和我们娘娘相提并论。”
敬嫔制止如意继续说下去:“好了,说这些做什么。”
容妃以为沈贵人入宫觐见被禁闭一个月,总该记住教训。
“姐姐是潜邸旧人,一入宫就是主位,一介贵人不过就是宫里要多少有多少的小花小草,沈贵人也是罚抄过宫规的人,竟然如此不懂规矩吗?”
敬嫔苦笑:“若是她真的懂得,也不会刚进宫就整日往碎玉轩跑,咸福门如同虚设,出不出门,从来没和我报备过一次,我算她哪门子的主位。”
敬嫔自认吃过从前住在年世兰院里的苦头,很愿意善待住在自己宫里的小妃嫔,从来没有使唤人请安做事,更不用说磋磨欺负,偶尔还会派宫女过去问候两声,这个主位娘娘做的问心无愧。
容妃一想到沈贵人剧中那副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模样,声称主位敬嫔娘娘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心里也犯嘀咕。
“刚进宫的时候,或许沈贵人初来乍到,对这宫廷中的诸多规矩尚不熟悉,一时疏忽未能想起这些倒也罢了。”
然而时至今日,她入宫已然数月,现如今甚至已经开始接手管理宫中事务,按道理来说应该早已熟知各种礼仪和规矩才是,可怎会还是这般行事莽撞,全然不顾及应有的礼数呢。
容妃:“如今宫里皇上皇后,甚至太后,不都夸她聪慧吗?”
宫里情形类似的比如启祥宫丽嫔和曹贵人。
哪怕曹贵人育有公主,资历又深,也是老老实实跟着启祥宫主位丽嫔一道来去,从来没有撇开主位,自己去请安,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的例子。
聪慧的沈贵人也来往景仁宫请安几十次,见多曹贵人和丽嫔的行事,早该学会的。
敬嫔微微嘲讽:“她若是真正聪慧,就不会被皇后这点打杂都毫无意义的差事糊弄住。”
原本敬嫔还想着有同住一宫的缘分,好好相处着,但如今彻底不想搭理,那沈贵人踩不踩坑,她又何必去多管闲事。
沈贵人若真正能懂,就不会在皇后宫里多耗费时间,皇后是不可能分给她权力的,像这种查看各种墙瓦门窗,算哪门子正经活计,只要有人看守的宫殿,自己查验直接报到内务府就行。
容妃也是管过家的人,明白里头的门道。
沈贵人只要日日守在华妃宫里,华妃便是叫她受些磋磨,但皇上有命,华妃还敢一直不叫她接触差事不成。世家贵女都有些傲气不假,可若忍不下一时之痛,怎么求得长久。
更别说沈贵人还很有些嫡嫡庶庶的思想,脑子有点刻板,觉得皇后是正宫,就该尊崇着,华妃是妃妾,给几分尊重便应付差事。
华妃当家多年,真心假意一眼就能看穿,怎么会发现不了沈贵人表面顺服,实则鄙夷不屑。
若沈贵人真正是谨守礼教规矩的人也便罢了,偏偏入宫之后,又视敬嫔这个咸福宫主位如无物,守不守规矩全凭个人喜好,双标的明明白白。
沈贵人如此表现,怎么会招人喜欢,敬嫔与她同住几个月,已经烦透:“妹妹,不是我小气,不叫沈贵人去探望自己的好姐妹,只是莞常在如今得的是风寒,连淳常在都搬去储秀宫避疾。”
“沈贵人为了姐妹义气,自己不顾惜自己,常去探望,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只是,我膝下还有年幼的公主,乐康才一岁,小儿体弱,我这般包容沈贵人,她却从未顾惜我们母女,真叫人心寒。”
风寒是能过人的,沈贵人和安答应隔三岔五就去碎玉轩一趟,沈贵人自己进出无忌,连安答应也时常进咸福宫找沈贵人聊天。
大人身子强健,不惧风寒,但乐康公主这种七个月早产儿却受不得,随便一场小病都能让这个小孩儿夭折。
容妃膝下也有孩子,明白敬嫔的心情,握住她的手,关心情切:“既如此,姐姐预备如何处置沈贵人,总不好叫她继续这样?”
敬嫔也为此犯愁:“如今我手中没有实权,虽是主位,却不受皇上宠爱,还真没法子,才想过来同妹妹讨个主意。”
容妃思量片刻,想出一招儿:“沈贵人领着差事,不让她出门肯定不行,那就只能想法子给她换个地方住。”
敬嫔闻言,眼睛一亮,对啊,长久管住一个不听话的大活人困难,但是直接把人弄走反而更好操作。
“妹妹说的是,以沈贵人如今的荣宠,封嫔是迟早的事情,既如此,何不打发她出去找个没有主位的宫殿住着,想来沈贵人也愿意,能自己当家作主,谁愿意寄人篱下呢。”
两人又商议一番,敬嫔便回去着手施行。
宫里如今孩子少,雍正得闲也会见一见年幼的公主们,这一日,雍正进咸福宫,原本打算在正殿陪乐康公主和敬嫔用晚膳,然后去存菊堂沈贵人处休息。
雍正问起乐康近况,奶娘就回禀:“公主白日里多在公主所,和淑和公主一起玩。”
雍正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责问敬嫔:“天已经变冷,马上就是冬天,带公主跑那么远,小孩子体弱,吹冷风冻病着怎么办。”
敬嫔只好阐述自己的无奈,并且提出,希望带着乐康公主换一间宫室居住:“皇上慈父之心,担忧公主健康,臣妾这个做母亲的,同样忧虑不已,只是咸福宫如今委实不宜抚养幼儿,所以恳请皇上,赏一处僻静宫室给臣妾母女居住。”
雍正沉思良久,第二天派人过来看咸福宫情况,太监禀报存菊堂确实人来人往,沈贵人还又去了一趟碎玉轩。
让敬嫔带着乐康公主迁宫,肯定不妥,卑不动尊,没有高位妃嫔给下位者腾地方的,更何况还有血脉尊贵的皇家公主。
沈贵人再次侍寝之时,雍正就说:“你如今事多,存菊堂到底地处咸福宫后院,诸事不便,而且狭小,朕想着叫你搬出来,自己住一座宫室,眉儿可愿意?”
这是好事儿啊,沈贵人当然愿意,推辞两句,然后欣然接受。
通过气儿,涉及的妃嫔都愿意,雍正直接一道旨意晓瑜六宫:将闲置许久的绛雪轩精心收拾一番,赐予沈贵人居住。
不仅如此,就连存菊堂那块牌匾也要一同搬迁至此处。从今往后,这宫里便再无绛雪轩,取而代之的是焕然一新的存菊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