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英一眼就注意到,人群里数那个带头的小伙子闹得最欢实。她深吸一口气,稳步穿过人群,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温声问道:“这位哥哥,我想跟您打听下,您贵姓啊?”
小伙子听到声音,先是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回道:“我?我叫王小三,咋了?”梁红英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说:“没啥,就是看您这么积极,还以为您和东阳人交情匪浅呢。”王小三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怒容,扯着嗓子吼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没认识什么东阳人!”
梁红英没理会他的激动,扭头看向身旁的曹月红,轻声问道:“小姐,咱们家里还有存着的好酒吗?”曹月红疑惑地扫了她一眼,实在摸不透她的意图,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酒窖里存着好几缸上等的好酒呢,你问这个做什么?”梁红英胸有成竹地说:“既然大家都来了,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就用这些好酒招待大伙,让他们尝尝曹家美酒的滋味。”
说完,她转身对着别墅里的佣人们,有条不紊地吩咐道:“你们去搬几张桌子,摆在院子里,摆成一排。”又看向另外两个年轻小伙,“你们俩去地窖,把两坛酒抬出来。”佣人们和小伙立刻领命,迅速行动起来。
曹月红满心疑惑,却也好奇梁红英到底要做什么,便让人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台阶上,眼睛紧紧盯着梁红英,暗自思忖:这丫头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酒很快就抬上来了。梁红英又让人拿来几十个碗,依次摆在桌子上。随后,她亲自上前,利落地扯开两坛酒的密封。刹那间,浓郁醇厚的酒香飘散开来,众人瞬间被吸引,眼睛瞪得滚圆,那些平日里爱酒的人,更是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喉咙里直咽口水。
梁红英指挥着两个小伙子,将摆好的碗一一倒满酒。之后,她自己也拿起一个碗,高高举过头顶,朗声道:“今日各位大驾光临,都是我们曹家的贵客。我代表我们大小姐曹月红,敬大家一杯!我只是个小丫鬟,不值一提。但小姐她自己也中过毒,到现在身子还没好利索,大家也都看到了,她连站都站不稳,还坐在那边呢。天底下哪有这么傻的人,害别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的?既然大家来了,我们大小姐决定用曹家的上等美酒招待各位,让大伙亲自尝尝,这酒到底有没有问题。”说罢,梁红英仰头一饮而尽。
这酒一下肚,梁红英不禁在心里赞叹,怪不得上次在酒馆里,众人闻到这酒香都馋得不行,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虽说比起传说中的顶级佳酿可能还有差距,但在市面上的酒里,这绝对是出类拔萃的。
在场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平日里就好这一口,哪能忍得住。众人一拥而上,争抢着端起碗,仰头将美酒灌进喉咙,喝完后纷纷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那个王小三喝完,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眼珠子却滴溜溜乱转,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坏主意。
梁红英见状,继续让人给大家倒酒。就这样,一连添了四五次,众人都有了些微醺之意。当然,梁红英酒量有限,没法每次都陪着大家喝。回想起在神阙楼那次,她强撑着喝了三碗,已经是极限了。所以每次敬酒,她只是端起碗,向众人示意,然后轻轻抿上一口,便放下了。
可这些大老爷们喝酒可不含糊,碰上这免费的美酒,更是敞开了肚皮喝。喝到兴头上,大家脸上都浮现出满足的笑容,早把让曹家签保证书的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有王小三还不死心,扯着嗓子喊道:“曹小姐,我说的事儿你们可得照办,不然我们可不会走!”梁红英脸色一沉,“砰”地一声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目光扫过众人,说道:“各位哥哥、弟弟、叔叔、伯伯,大家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曹家的酒怎么样,想必大家心里都有数,大伙说说,这酒好不好喝?”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好喝!喝下去浑身热乎乎的,舒坦!”
梁红英接着问:“那你们说,之前亲戚朋友中毒的事儿,跟曹家的酒有关系吗?”众人又是齐声回应:“没有!肯定是有人故意投毒!”梁红英提高了音量,义愤填膺地说:“曹家的酒不能平白受这冤枉!真正可恶的,是那些指使投毒的人!大家也都喝到了曹家的酒,这可是咱们中国人自己酿的美酒,那些东洋人不怀好意,就想打压咱们,毁掉咱们民族的酿酒产业,大家能答应吗?要是这酒被毁了,以后还想喝到这么好的酒,可就难咯!”众人听了,都陷入了沉默。
梁红英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我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鼓动大家,但肯定有人在暗中搞鬼、煽风点火。我希望大家都能保持清醒,咱们都是爱国、爱民族的人,更应该保护咱们民族的传统酒业。曹家酒的名气,在人们的心中已经扎根了几十年,向来都是有口皆碑,婚丧嫁娶,人们都离不了曹家的酒了,所以我们必须要信任它,保护它。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她的话音刚落,王小三突然跳出来,大声叫嚷道:“我就说这酒有问题!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他的话还没落音,身后一个中年男人猛地抬起脚,“咣”的一下踹在他屁股上,直接把他踹了个狗啃泥。中年男人气呼呼地骂道:“都是你这小子在这儿瞎鼓动!人家曹小姐都中毒了,哪有自己害自己的道理?我们又不傻,要不是这姑娘提醒,我们今天可就干了糊涂事了!”
中年男人这么一吼,在场的人纷纷附和:“对对对,这家伙没安好心,说不定就是东洋人的走狗!走,咱别在这儿闹事了,人家这么好酒好菜招待咱们,咱可不能不识好歹!”众人一边说着,一边呼啦啦地散去了。
只剩下王小三还狼狈地坐在地上,他手指着众人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曹月红和梁红英,一甩袖子,灰溜溜地走了。
曹月红手心里全是汗,紧张得要死。刚才梁红英那一连串操作,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不过不得不承认,效果好得出奇,那帮捣乱的人被成功镇住,这场风波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曹月红暗自琢磨,要是换成自己来处理,肯定会和那些人闹翻,说不定一冲动还会派人开枪,到时候事情只会越闹越大。那些闯进来的人虽说手无寸铁,可就因为他们打着弱者的旗号,反而最难对付。毕竟大多数人都会同情弱者,就算自己有理,处在那种局面下也会非常被动。
而梁红英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再加上巧妙的安排,以最小的代价化解了这场危机。曹月红心里满是感激,她站起身,脸上挂着真诚的笑容说道:“英子,我真是没想到,这么棘手的事你都能处理得这么漂亮。要是换做我,估计早就乱了阵脚。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妹,往后我是真离不开你了。明天咱们就要去上海了,到时候还得靠你多帮衬我。”
梁红英听了,心里也很满足。但她心里清楚,自己并非只是在帮曹月红,她真正想守护的是曹家的酒。曹家的酒绝不能被任何人打压得一蹶不振,谁要是妄图阻拦曹家酒业的发展,那注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要自己在,就绝不让父亲被人排挤、打压,她要在背后给父亲稳稳地撑腰,一定要把曹家的家业振兴起来。不过有了这些想法,梁红英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七手八脚,很快就把凌乱的院子收拾得整整齐齐,这场闹剧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第二天,按照曹月红的安排,她早就预定好了省城通往上海的车票。一大早,就派人准备好了车,送她和梁红英去车站。可还没等上车,院子里就来了个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其实曹月红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这人肯定会来,他就是霍云龙。
霍云龙穿得整整齐齐,还没进院子就扯着嗓子大喊:“曹月红,我来了,没误点吧?今天咱们就要去上海了,我这心里可激动得很呢!”然而,曹月红就像没听见一样,理都没理他,径直和梁红英上了自家的汽车。
他满怀热忱而来,可曹月红却连理都不理。霍云龙满心困惑,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
他正发愣的时候,看见曹月红已经走了,急忙大声喊道:“哎哎哎,你们倒是等等我呀!我一大早连饭都没吃,就赶过来找你们。我到底错哪儿了?能不能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