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红英心里很清楚,要是这件事被坐实了,就等同于毁了曹家。曹家的酒业将遭受不可估量的损失了。她深知这个下毒人,手段太过狠毒。解除曹家的危机,梁红英觉得自己责无旁贷。
她明白,光靠月红肯定无法挽回现在的形势,她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凭自己一人之力解决了!
梁红英暗暗的告诫自己不要慌乱。她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突然想起那个摔倒在酒缸旁边的小伙计。他投毒的可能性最大。
想到这儿,她赶忙四处搜寻那小伙计。可这么多人,想一下子找到他,谈何容易。她东奔西走,找遍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大厅里已经乱作一团。有的人躺在地上,疼得直打滚。还有些人,开始跑出去寻找大夫。
梁红英管不了这些人的情况了,她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到那个嫌疑人,虽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就是他干的。但是他的怪异行为无法解释,在这之前,那酒缸都是密封的,所以他的嫌疑最大,必须要找到他,问个究竟!
她在大厅串了好几圈,一无所获,那嫌疑人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下她心想完了,要是抓不到这个嫌疑人,真是百口莫辩。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只能让曹家的酒来背黑锅了,自己作为曹家真正的后人,不能看着曹家酒业遭受如此不白之冤,毁于一旦。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西北角上一扇玻璃窗突然被推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在地上咕噜咕噜打了好几个滚。好多人都没太注意,因为喝了酒的都中了毒,没中毒的也在忙着照顾中毒的人。只有梁红英注意到了这个突发情况,她赶紧跑过去查看。
结果一眼就认出,这人正是刚才在酒缸旁边跌倒的小伙计。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梁红英也清楚,竟然是有人在帮助自己,她跑过去,一把薅住那小子的脖子问道:“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往酒里投的毒?”与此同时,她透过窗户,又看了看外边到底是谁把小伙计扔进来的,只可惜外边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人影了。
小伙计早就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我没有,姑娘你放了我吧。”梁红英怒目而视,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目光锐利如鹰,试图洞察他内心的虚伪。
片刻之间,这小伙子就被她的目光穿透了内心。他战战兢兢地说:“我不想那么做,是那个日本人给了我一包东西,让我扔到酒缸里。我没办法,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梁红英说:“你没办法?你有什么没办法的?他们又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丧良心的事?”
小伙计说:“他们虽然没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但是把刀架在了我妹妹的脖子上。我难道能不管我妹妹的死活吗?他们在外边盯着我,看我办成了这件事才肯放我妹妹,我也是没办法啊。”
梁红英一听,若是真如他所说,那他也是被迫无奈。于是她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但眼下必须有一件事要让他去做,那就是证明是他投的毒,这跟曹家的酒没有关系。
所以她又薅着小伙计的脖领子说:“你既然干了这样的事情,就得要弥补。你知道你给曹家造成了多大的损失吗?曹家的损失还在其次,这么多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你想想你这不是没人性吗?你一个人的性命重要,大家的性命就不重要吗?”
与此同时,抢救的大夫早已经赶到了现场,开始给人们逐一打针。一时间,饭店里的茅房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现象来看,好像这毒还没到要人命的程度。
梁红英觉得即便是如此,也必须要让这个小伙子表个态才行。所以她拉着他,来到了宴会的主席台上。她大声对在场的人说:“你们都听到了没有?你们刚才中的毒跟曹家的酒没有关系,是这个小伙计往酒里投了毒。指使他的人,就是刚才那两位日本人。”
有没中毒的人质疑道:“真有这种事?你得让他自己说呀,是不是真的?”那小子吓得哆哆嗦嗦地点头说道:“是……是……是,对不住大家,不是我要这么做,是那日本人让我做的,他们威胁我,把刀架在我妹的脖子上。”
解释清楚这件事后,也不管别人理不理解,梁红英就问他:“你妹妹怎么样?他们放了没有?”那小伙子说:“我还没找到我妹妹,就一个人从后边抓住我的脖领子,从窗户扔了进来。我也没看清那个人是谁,他们可能已经把我妹妹抓到旁边那个仓库里了,所以我很担心她的安危。”
她松开手,快步冲出了大厅。按照小伙计的指引,想先去那仓库里看看。等到了仓库,哪还有什么日本人,就剩下那个小女孩了。不过他们也没有伤害她,只是把她绑在了一个凳子上。
梁红英赶紧过去给她割开绳子,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哭了。她心里很难受,觉得刚才对那小伙子那么粗暴,有点于心不忍。但想想,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做这么糊涂的事,置这么多人的性命于不顾,实在是有点太混蛋了。
她把小姑娘抱起来又回到大厅,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小伙子早已经被摁在地上,被十几个人捶打,这其中竟然还有霍云龙,霍云龙连踢带踹。梁红英赶紧跑过去,抱着小女孩制止大家:“你们都等等,稍安勿躁,别为这件事情发火。他虽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可也是有情可原的。”
霍云龙满脸怒容,双眼瞪得滚圆,额头上青筋暴起,大声吼道:“给大伙酒里投毒还有情可原?什么理由能开脱他?”他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 ,“我说英子姑娘,这时候你可千万别心慈面软,今天我非得把他打出屎来不可!兄弟们,给我往死里干,今天就算打死他都不用偿命!”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殴打声。小伙子被打得嘴角流血,鼻青脸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伤,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这一下,梁红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如果不管,这些人很可能会把小伙子给打死。虽说他罪有应得,可他那可怜的妹妹该怎么办呢?
小女孩满脸泪痕,哭得撕心裂肺,稚嫩的小手痛苦地指着这些人求饶:“你们为什么打我哥哥?求求你们,放开我哥哥……”听着这声声哀求,梁红英感觉一阵揪心,心里像被撕裂般疼痛。
她横下一条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大家拦下来。于是,她猛地冲上前,用力推开三两个正在行凶的人,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伙子。
她回过头,对着众人急切地说道:“饶他一命吧!其实我也知道他的行为很可气,但是再大的罪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你们这样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
说完,她又回过脸,对着嘴角溢血的小伙子问道:“小兄弟,你知道错了没有?”小伙子艰难地点点头,血顺着下巴不断往下滴。
众人还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尤其是霍云龙,他伸出手,直接指向梁红英,质问道:“英子姑娘,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窝囊的!你难道不觉得他可恨吗?我们打他难道不在理吗?你这么拦着,让大家怎么看你?他不仅害了在场的所有人,还害了月红家她们曹家的酒啊!”
梁红英深吸一口气,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情我会向曹小姐解释清楚的。大伙受了伤,曹家一定会给大家补偿。每人都会发放营养费和治疗费,只求大家不要再打这小伙子了,放他一条生路吧。”
梁红英说完,坚定地挡在众人面前,让大家无法行凶。
刹那间,屋子里形成了两股对立的势力。
一方是以梁红英为首的同情派,另一方则是气愤不已的报复派。一方想要动手,另一方却觉得这人可怜,想放他一条生路。
梁红英的怀中始终紧紧抱着小女孩,另一只手护在小伙子身前,嘴里不停地劝着大家:“你们要知道,真正害你们的不是他,而是那两个东洋人。咱们得找到他们,找他们算账!”
她的一番话,让激动的众人渐渐清醒了些。是啊,打自己的同胞算什么呢?虽说这小伙子有点可恶,但还算不上汉奸。那些准备动手的人,情绪慢慢缓和下来,众人都泄了气。
可唯独霍云龙,依旧暴跳如雷。或许是觉得这小伙子搅黄了一场好戏,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些中毒的人都渐渐理解了梁红英的话,可霍云龙还是对着小伙子破口大骂:“你他妈真是混蛋,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为了救自己,让别人遭罪,天底下还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吗?就算有人护着你又怎样?你这纯粹就是没皮没脸,要是我,早就一头撞死在南墙上了! ”
他话音刚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这小伙子性子够刚烈,猛地起身,冲开挡在前面的人,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
顿时头破血流,脑浆都出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梁红英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她察觉时,一切都晚了,况且她怀里还抱着女孩。
小伙子的暴毙,让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凝结了。大伙谁也不再说话,只有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听了忍不住跟着落泪。
梁红英终于还是哭了。一边哭,一边想起了鲁班爷爷教她的那首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
她走过去,仔细查看小伙子,伸手试探他的呼吸。可小伙子撞的力道太猛,当场就毙命了,根本救不回来。
她回过头,看向霍云龙,内心翻江倒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霍云龙这时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了,他长叹一口气,转身甩手离开了。
小姑娘哭个不停,梁红英也不知该如何安置她,只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饭店里的其他工作人员,赶忙七手八脚地收拾小伙子的尸体。一个管事的走过来说:“这人不是我们饭店的。”
梁红英很诧异,问道:“他是干什么的?”管事的辨认了一会儿,说:“他不过是来我们这里收垃圾的。我们这儿每天有很多剩饭剩菜之类的垃圾,他都收起来拉走。这个小姑娘是跟着他来的,他们经常来。”
听管事的这么一说,梁红英更觉得心痛。她问怀里的小姑娘:“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小姑娘哭着回答:“有奶奶,有奶奶。”梁红英心想,这可不行,奶奶年纪肯定不小了,小伙子一死,谁来养活她们祖孙两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