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为自己争取
回府之后,维君依旧怏怏不乐。今日若非郡主相伴,她不知要遭俞瑶何等羞辱。那王瑜身处雅间内室,想必早已听闻动静,却躲于暗处,只等瞧她笑话。直至郡主出面,俞瑶渐落下风,王瑜方才现身。忆往昔,她与王瑜情谊深厚,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孰料人心易变,如今竟这般陌生。
赵予娴携维君一同去往磬安院。见着肖玉凤说道:“伯母,您且瞧瞧,今日妹妹经这首饰一衬,是不是更加明艳动人了?天上仙女下凡,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肖玉凤亦含笑道:“郡主姿容亦是不俗,与王妃仿若双璧,皆是标致美人。”
赵予娴嘴角噙着一抹娇俏笑意,又道:“我自是知晓自己生得貌美,昭郎亦是仪表堂堂,日后与他成婚,所育子女定也出众。若得一女,我倒盼能如妹妹这般,活泼伶俐又貌美娇俏。”
维君本原本满心郁悒,难以纾解,闻得郡主这般毫无避讳之言,何况还是当着未来婆母之面提及生育之事,也不禁莞尔笑道:“你这妮子,也不知羞,婚期尚远,便论起子嗣之事了。”
肖玉凤亦是惊愕万分,暗忖这郡主着实口无遮拦了些,这般言语,哪是大家闺秀能在长辈面前轻言的,况且她与儿子尚未成婚。郡主居于陈府这些时日,屡屡令她咋舌,往昔所受教导,女子当温婉含蓄、谦顺恭敬,于郡主身上,竟是半分不见。好在相处多日,肖玉凤也渐渐习惯了郡主的大胆直白。
赵予娴微微嘟起红唇,嗔道:“一个是未来婆母,一个是未来小姑子,皆是自家人,又非外人面前,何来羞赧之说?” 言罢,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匣子,双手呈予肖玉凤,“伯母,这是我在瑶光阁精心甄选的首饰,您看看,可还中意?”
说话间,赵予娴轻轻开启匣子,只见内里所盛,正是那套购自瑶光阁的赤金首饰,一枚凤凰衔珠金步摇、一支赤金海棠花纹发簪、一条赤金八宝璎珞、一对赤金葫芦耳坠、一对赤金石榴手镯,还有一枚红宝石戒指。日光倾洒而下,整套首饰熠熠生辉,显然价值不菲。
肖玉凤见状,赞不绝口:“此等做工,这般手艺,委实精妙绝伦。只是太过贵重,我怎敢收受?”
赵予娴忙道:“伯母何出此言?我敬重您,亦喜爱小妹,故而特选首饰相赠。况且我在陈府这些时日,承蒙照拂,衣食用度皆需银钱,权当以此聊表心意,抵了饭食花销罢。”
肖玉凤连连摆手,推辞道:“郡主这话,我愈发不敢受了。不过几顿粗茶淡饭,怎可论及银钱?再者,这套首饰,倒与王妃相得益彰,我佩戴怕是太过隆重,郡主还是带回王府,赠予你母妃吧。”
赵予娴柳眉一蹙,佯装嗔怒:“看来伯母到底是没把我当作自家人,一口一个郡主,连赠礼也不收,想必是不中意我了。既如此,我这便回王府去。” 言毕,作势收起匣子,便要抬脚离去。
肖玉凤见状,忍俊不禁,笑嗔道:“你这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脾性。这些日子,我早将你视作亲生,如同君儿一般,何来不喜之说?只是怕这礼太过厚重,又无合适契机佩戴,平白糟践了好物。罢了罢了,我收下便是,你且莫再提回王府之事,瞧你这小嘴撅得,都能挂个油壶了,这般负气回去,明日你父王、母妃还不得打上门来。”
赵予娴闻得此言,瞬即转嗔为喜,挨着肖玉凤身侧坐下,亲昵地挽起她手臂,笑语道:“我便知伯母定舍不得我生气,既是一家人,何须如此见外。再者说了,谁说这般首饰非得郑重场合方可佩戴?伯母天生丽质,在家中悉心装扮,给我未来公公瞧去,公公欢喜便足矣,何必在意旁人言语?”
肖玉凤年事虽长,乍闻这般直白调侃,亦不禁面红耳赤。这郡主,玩笑竟开到自己身上,若是维君,她还能板起脸教训几句,可郡主人家一片赤诚,又是这等直爽性子,她反倒不好苛责。
肖玉凤匆匆收起首饰,借口去瞧为二人成婚筹备修缮的庭院进展如何,她唯恐稍迟片刻,郡主口中又迸出什么不合时宜之语。
维君瞧着母亲这般落荒而逃之态,忍俊不禁,暗道这郡主嫂嫂,当真是个妙人儿啊。
二人回到铭香院,赵予娴将房门悄然阖拢,继而回首,黛眉轻蹙,问道:“今日那唤作王瑜的女子,瞧着与你似有纠葛,她究竟为何要挺身而出,帮着俞瑶那等腌臜之人言语?还有,彼时你为何突兀离去?你若真心视我为挚友,切莫瞒我,如实道来。”
维君抬眸望向郡主,只觉心间似有暖流潺潺淌过,有人相护,感觉真好。她原本紧绷的娇躯缓缓松弛,慵懒地偎于软榻之上,娓娓道:“数年前,我随父亲初入京城,首度赴宴,便与她相识,自此情谊日深,往来频繁。怎奈后来……”
“后来怎样?” 赵予娴心急追问。
维君幽幽轻叹一声,神色间隐有惆怅之意,续道:“后来,她偶遇心仪郎君。值大雪纷扬之际,她曾特意赶赴府中,对我一番旁敲侧击。只因她钟情之人,对我存有几分情意。我念及与她往昔交好,连那男子都刻意疏离,再无瓜葛。终究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呐。”
“那男子究竟是何家儿郎?”
“是林家三公子。俞瑶所嫁之人,乃林家二公子,王瑜一门心思想要嫁入林府,故而才会帮着俞瑶说话。想必是笃定了自己必能如愿,自然不许旁人折辱林府中人。” 维君语气平淡,仿若叙说着旁人之事。
“你早该与我言明,我将那王瑜一并惩治便是,我原以为你俩是好友,还顾着她颜面。听你所言,俞瑶显然不是初次刁难你,你俩又是因何事结下仇怨?” 赵予娴柳眉倒竖,再度发问。
“嗯,那已是数年前之事。我瞒着家人偷溜出门,银钱未带充足,偏又相中一把短刀,便央着掌柜帮我留存,待回府取了钱再去取刀。谁料,被那俞瑶听见,她便对我肆意嘲讽。我气不过,与她比赛打架,侥幸得胜,就此种下仇根。我本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谁曾想,后来她竟雇了打手前来寻仇,幸而那次得林家三公子仗义相帮,否则,我定要吃大亏。”
“她竟这般狠毒,还敢雇打手打你?你为何不早些告知我,不成,我要去找她,抽她几鞭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嫂嫂切勿冲动,此事已过去许久。今日嫂嫂已然帮我出了气,往后她想必也不敢再轻易与我为难。况且,她说的亦有几分道理,她父亲身为湖南巡抚,位高权重,极得皇上宠信。嫂嫂若是与她闹得太僵,皇上亦难袖手旁观,为安抚臣子,保不齐会惩处嫂嫂。所以,嫂嫂还是莫要去寻她了。”
赵予娴银牙紧咬,恨恨而言:“这京城之中,我惧怕何人?便是公主惹了我,照打不误,皇上大伯也未曾苛责于我,我都不怕,你又何须畏首畏尾。”
维君浅笑嫣然,道:“皇上为何对嫂嫂这般宽容?皆是因贤亲王爷之故。父王为人敦厚和善,又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从不争名逐利,更不涉足朝政,干涉皇上决策,一心只愿做个闲散王爷,此乃王爷的高明之处。倘若嫂嫂当真去找俞瑶,将她鞭笞一顿,到那时,不论林府还是俞刚有多厌恶俞瑶,为了颜面,也得向皇上讨个说法,皇上又该如何处置?再者,嫂嫂说要去皇上面前弹劾俞瑶父亲俞刚,可俞刚再不济,也是皇上的臣子,这般行径,便是在越俎代庖,干涉朝政,嫂嫂觉着皇上会应允吗?”
赵予娴微微颔首,道:“妹妹果真聪慧过人,父王也曾这般叮嘱于我,说无论我如何淘气,他都不理会,但切不可将事儿闹得太大,牵扯到朝臣,更不能质疑皇上的决断。只要谨记这点,皇上便不会惩处我。当日我听得懵懵懂懂,今日经妹妹这一番剖析,我方才茅塞顿开。放心,我不去招惹她便是了。不过,下次她若再敢欺负你,可别忍着,我替你抽她,咱们女人之间的小打小闹,皇上大伯总不至于为此惩处我。”
“妹妹,你对那林家三公子可是倾心?” 赵予娴走近,轻言问询。
维君螓首微垂,说道:“是否倾心,实难言说,每念及他,心间仿若有针芒作祟,总会隐隐作痛。”
赵予娴在榻前落了座,笑语温言:“既如此,那便是钟情了。钟情之人,当奋力追逐。就如我当日于宫闱之中,偶见你二哥,只一眼,便觉满心欢喜。当下,我便向父王坦露心意。莫要被旧俗禁锢,并非仅男子方可主动求娶。妹妹若真心放不下,去寻他便是,需得为自身姻缘全力一搏。倘若妹妹面皮薄,羞于启齿,我愿为妹妹出面说和,牵此红线。”
维君忙不迭地摇头,几缕发丝垂落腮边:“嫂嫂,万万不可。哪有女子这般主动行事的道理?他若有意,早该踏入府门提亲。若本就无心,我又何苦上赶着,徒惹他人嗤笑,落得个自作多情之名。况且,俞瑶已然嫁予他二哥,我若当真嫁入林家,同处一府,整日与她相对,心中定然不顺,成日里争些闲气,何必呢,往后日子怕也难熬无趣。”
“妹妹所言,亦有几分道理。世间男儿众多,如过江之鲫。妹妹往后若遇着合心意之人,只管告知我,我定当为妹妹周全此事。” 赵予娴柔声安抚。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玉莺嗓音:“小姐,林家三公子此刻已至陈府,太太外出采买尚未归府,小姐可要召见?”
“将人引至正厅。” 未等维君出声回应,赵予娴抢先吩咐道。
维君娇躯仍慵懒地偎在软榻之上,漫不经心说道:“你将他请进来作甚?我既无心搭理,亦不愿见他,莫让他扰我清净。”
赵予娴见状,伸手将维君扶起,让其端然坐好,说道:“妹妹且瞧瞧,他此番前来究竟所为何意,万一是为求娶妹妹而来呢?”
维君玉颊浮起一抹薄红,恰似天边云霞,嗔怪道:“嫂嫂,莫要再这般打趣我了,他要求娶早该来了,何必等到此时。”
“哎呀,妹妹也忒啰嗦了,总归去了方能知晓其中究竟,快快起身,莫要磨蹭了。” 赵予娴说着,拉了拉维君的衣袖,两人一道前往正厅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