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就仗势欺人能耐我何
维君生得一副闭月羞花之貌，此刻正于瑶光阁内悉心赏玩首饰，那容色仿若春日绽露的娇花，熠熠生辉。俞瑶踏入阁中，一眼瞥见维君，心底的妒火 “噌” 地一下，如荒原野草遇风，刹那间熊熊燎原。她目露狠戾，直勾勾地盯着维君头上那精巧绝伦、华彩流溢的华胜与耳环，遽然扭过头，冲着身旁身着鹅黄衣裳的侍女，切齿道：“将她头上那副首饰，径直包了来予我。”
鹅黄衣裳侍女闻得此言，面露难色，欠身轻声道：“实在对不住，夫人。瑶光阁首饰件件皆为孤品，这位小姐先一步看中，若小姐不愿购入，奴婢再为夫人包起，夫人意下如何？”
“哼，我所言听不见吗？我要的，便是她头上、耳畔所戴之物，立刻包好，莫要多言！” 俞瑶下巴微扬，睨着维君，续道：“瞧瞧她这模样，哪像是能掏出银钱买首饰之人，来这瑶光阁，不过是过过眼瘾罢了，你倒贸然替她开腔。”
维君柳眉一蹙，眸中怒焰腾腾而起，冷声道：“瞧你这行径，果真是有眼无珠！凭何认定我拿不出银钱？你若有胆，便将这瑶光阁首饰包揽一空，如此，我方敬你是号人物。光天化日，欲强夺他人头上物什，也不嫌丢人现眼？”
俞瑶柳眉倒竖，上前一步，指尖直逼维君鼻尖，怒叱：“哼，区区五品官家女，竟敢这般与我顶嘴，你又有何斤两，敢在姑奶奶面前放肆！”
瑶光阁侍女雅琴，忙打圆场道：“夫人既大驾光临瑶光阁，实乃我阁蓬荜生辉。若夫人不弃，便由奴婢全程侍奉，店内首饰琳琅满目，千般样式，定有能匹配夫人倾国之姿的好物。夫人不妨移步雅间，慢慢挑选，可好？”
俞瑶却蛾眉一挑，手臂猛地一甩，高声嚷道：“旁的我一概瞧不上，独独钟情于她头上那副。她出多少价，我双倍奉上！”
维君双手叉腰，足尖轻点，下巴微扬，脆生生道：“就不给你这丑八怪！瞧瞧你这模样，脸若银盘，唇似腊肠，鼻如猪拱，粗笨又难看。这般尊容，给你这精美的首饰，纯粹是暴殄天物！”
阁内众人闻此，忍不住以袖掩口，吃吃轻笑。俞瑶怒极，抬手便欲掌掴维君，维君修习武艺多年，身手敏捷，侧身一闪，轻松避开。俞瑶用力过猛，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店内笑声愈发响亮。
俞瑶稳住身形，恼羞成怒，回身重重甩了丫鬟从曼一巴掌。从曼捂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吱声。刹那间，店内鸦雀无声。
维君嗤笑一声，道：“当真无用，打不着旁人，出了丑便拿身边丫鬟撒气，俞家便是这般教养子女？”
“你放肆！五品小官家的丫头，竟敢讥笑我这二品官员之女，谁给你的胆子？” 俞瑶恨声道。
店内一时静谧如潭，书兰悄步走到维君身侧，附耳道：“小姐，要不权且让与她吧，不然她定纠缠不休，惹得小姐也心烦。况且店内款式繁多，小姐不妨另寻心仪之物，可好？”
“不成，这华胜与耳环甚合我意，多少钱，包起来！” 继而转向俞瑶，似笑非笑，“走到哪儿都只会拿父亲官位压人，这许多年过去，竟是半分长进也无。我若为你父亲，有如此嚣张跋扈的女儿，怕是都不敢相认咯。”
“那又怎样？我父亲官阶本就高过你父，陈维君，你又有何品级，敢这般同我讲话？” 俞瑶面色铁青，怒声反驳。
“她虽无品阶，那你且看我这品阶，可够资格与你理论？” 赵予娴大步踏出雅间，静立维君身后，目光如炬，直逼俞瑶。
“你是何人，为何帮她说话？” 俞瑶见状，心中一凛。
“你不是喜好攀比父辈官职？我父亲乃贤亲王，比之你父，品级如何？” 赵予娴声线清冷，掷地有声。
“你…… 你是长宁郡主？” 俞瑶声音发颤，面露惊惶。
“还算你有些眼力，你莫不是不知皇上大伯已为我与陈二公子赐婚？当真是见识短浅，如此嚣张行径，我还当是哪位公主微服出游，却原来是你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敢在我跟前大呼小叫，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向我妹妹赔罪！”
此刻，俞瑶方觉惧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长宁郡主在京中威名赫赫，素日里常随贤亲王与王妃游山玩水，倦了便回京小住，休憩够了又再度启程，逍遥自在。但凡郡主在京，一众权贵子弟皆如惊弓之鸟，对她避而远之，只因她性烈如火，谁若招惹，抬手便打，众人亦不敢有怨言。偏生今日冤家路窄，在此处撞上她，还与陈维君一道，这下，丢人可丢大了。
她何曾受过这般折辱，紧咬下唇，僵立原地，一动不动。赵予娴手腕一翻，抽出腰间软鞭，指向俞瑶，寒声道：“本郡主同你说话，你聋了不成？速向我妹妹致歉！” 言语间锋芒毕露。
俞瑶身子一抖，哆嗦着回道：“你们…… 你们欺负人。”
“分明是你寻衅欺负我妹妹在先，怎的，遇着品阶高过你的，便叫嚷被人欺负？你素日里不就仗着爹的官职，肆意贬低我未来公爹？俞府这等家教，着实令人堪忧。莫急，待明日我进宫面圣，好生向皇上大伯禀明此事，看看是否要让他给俞大人去个折子，过问一二平日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赵予娴言罢，俞瑶慌了神，忙不迭道：“长宁郡主息怒，是我一时糊涂，不该同陈家妹妹置气，还望郡主高抬贵手，饶过我与爹爹吧。”
“若本郡主说不饶，你待怎样？难不成还想让你爹来寻我晦气？” 赵予娴双手抱臂，闲闲而立，神色冷峻。
俞瑶嗫嚅道：“你身为郡主，亦不能仗势欺人，你代表的可是皇家颜面。”
“本郡主今日就仗势欺人了，你又能奈我何？皇家颜面，也要看给谁，就凭你，也配？” 赵予娴轻蔑地瞥向俞瑶，一时间，店内气氛剑拔弩张，仿若凝霜。
王瑜隐于瑶光阁雅间之内，闻得外间喧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悠然坐定，只作壁上观，满心等着瞧维君的笑话。今日这陈维君一袭华服衬得她容色倾城，貌若桃李，王瑜瞧在眼里，妒意在心中如野草般疯长。念及林允泽为了这女子，屡屡婉拒自家的结亲之意，一腔怒火便腾腾而起，烧得她五内俱焚。
在她眼中，俞瑶所言虽莽撞，却也并非毫无道理，区区五品小官家，怎敢与她那手掌大权、威风赫赫的父亲相较？在她看来，陈维君此举纯粹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直至长宁郡主出现，震慑全场，丝毫不给俞瑶半分颜面，王瑜方觉事态棘手，这才开始为俞瑶忧心起来。毕竟，她心心念念盼着有朝一日能嫁入学士府，届时与俞瑶便是妯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府声名在外，可容不得半点玷污，这其中利害，她心中自是通透。
一番权衡之后，王瑜款步来到维君身旁，脸上挤出一抹看似亲切的笑容，柔声道：“今日当真是巧，竟在这遇见妹妹了。” 言罢，她身姿婀娜地侧身，对着郡主盈盈下拜，口中清脆说道：“吏部尚书之女王瑜，见过长宁郡主，郡主殿下金安。”
赵予娴凤目微抬，瞥了她一眼，淡淡问道：“有何事？”
王瑜笑意更浓，和声细语地进言：“方才我在雅间挑选首饰，忽闻外面吵闹不休，出来一瞧，竟都是熟人。维君妹妹向来宽宏大量，不若就饶过俞姐姐这一回吧。俞姐姐她，本性不坏，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使小性子罢了。妹妹看在我的薄面上，便让俞姐姐先行离去，可好？”
陈维君抬眸望向眼前这位昔日的至交好友，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她们亲密无间，可后来，为了一个林允泽，王瑜与她频耍心眼，诸多试探，到最后，却也没能赢得那男子的半分真心，当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一念及允泽，维君的心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一阵刺痛袭来。她不愿再多做纠缠，拉起赵予娴的手，轻声道：“嫂嫂，我们走吧。”
赵予娴目光在王瑜身上停留片刻，似笑非笑，继而转头对着维君温言安慰：“莫要为了不相干的人伤神，咱们去逛裳品阁吧，听闻那儿新出了一种料子，唤作软烟罗，色泽明艳动人，手感更是软糯如绵。”
维君轻轻摇头，神色疲惫：“我想回家了，没了逛下去的兴致，累了。”
“好，那便回陈府。那些首饰我都已付过钱了，咱们这就启程回府。” 赵予娴爽快应下，扶着维君一同向外走去。
二人坐上马车，扬尘而去。王瑜站在原地，望着维君离去的方向，见她自始至终未曾与自己说上一句话，顿时恼羞成怒。这陈维君有了郡主嫂子便这般目中无人了？如此行径，实在是太过猖狂了些！不过，瞧见满脸惊惶的俞瑶，她心底又稍稍好受了些。虽说维君没搭理她，可好歹也没趁机奚落于她，也算留了几分情面。
这般想着，王瑜款步走向前，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伸手挽住俞瑶，轻声安抚：“姐姐，咱们进内室说话，莫要在这儿站着了。” 说罢，拉着俞瑶步入雅间。
外间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瞧，也都歇了心思，各自专心挑起首饰来。不过，仍有几人在雅室内，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似是在议论方才那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