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走进宣政殿广场,怀中的乾坤袋突然疯狂跳动。
汉白玉地砖的缝隙里渗出粘稠墨汁,逐渐凝成数百个举着\"妖女祸国\"木牌的虚影。
最可怕的是这些虚影面容,竟全是今晨为她说话的东市百姓。
云瑶藏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敌人这是要诛心。
汉白玉砖缝渗出的墨影发出尖利啸叫,云瑶指节攥得发白。
腰后突然贴上一片温热,君墨渊的玄铁护腕硌在她颤抖的脊背上,带着硝烟味的披风将两人裹成与世隔绝的茧。
\"你掌心有血。\"君墨渊扯断半幅里衣,缠绕她指甲劈裂的右手。
暗绣银蟒的布料触到伤口时,竟浮起星斗排列的疗愈阵法。
云瑶望着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忽觉鼻尖发酸:\"这些虚影复刻的是东市卖糖人的张伯,还有总给我留新鲜枇杷的陈大娘\"
\"正因如此才要破局。\"君墨渊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最近那个举牌老妪的虚影。
血雾炸开的瞬间,墨汁凝成的面孔突然扭曲成云裳贴身丫鬟春杏的模样。
远处传来三声鹧鸪啼,雷公子提着沾满墨渍的衣摆疾奔而来:\"查清了!
松烟墨掺了西域摄魂草,遇水汽便化形\"话说到一半突然噤声,他望着满地逐渐显形的真实面容,折扇\"啪\"地敲在掌心:\"好毒辣的连环计!\"
暮色将宫墙染成凝血般的暗红,云瑶忽然觉得乾坤袋异常沉重。
那些装着天池水与消灾符的琉璃瓶相互碰撞,叮咚声里混进君墨渊低沉的耳语:\"刑部大牢的平面图,西南角标红处可还记得?\"
\"你是说\"云瑶瞳孔微缩,前世被铁链锁在鼠蚁横行的地牢记忆翻涌而上。
君墨渊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出星图:\"今晨暗卫来报,那里新砌的墙砖泛着松烟墨光泽。\"
雷公子用折扇挑起正在消散的墨汁嗅了嗅,突然将扇骨插进砖缝:\"劳驾君将军的银蟒开个路?\"话音未落,剑穗上的小蛇已暴涨成三丈巨蟒,鳞片刮过地砖迸溅的火星中,竟有茉莉香粉簌簌飘落。
地道显露的刹那,云瑶腕间玉镯突然映出满墙血色咒文。
那些用女子经血书写的符咒中央,赫然摆着她及笄时摔碎的羊脂玉梳——本该深锁在尚书府祠堂的旧物。
\"看来我的闺阁早成了筛子。\"云瑶冷笑,三昧真火刚要焚墙,君墨渊突然按住她手腕。
银蟒尾尖卷着块带血的头皮掷在地上,发间别着的木簪样式,正是云裳及笄礼上她亲手所赠。
雷公子用帕子包起发簪对着夜明珠细看:\"发根沾着摄魂草汁,至少浸泡月余。\"他忽然倒吸冷气,\"莫非这些咒文需用至亲\"
云瑶喉间泛起腥甜。
她想起重生那夜,司命星君将命簿残页交给她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原来所谓血脉亲缘,不过是扎进骨头的毒针。
\"劳烦二位背过身去。\"她突然扯开束腰缎带。
君墨渊的披风及时罩住她裸露的肩头,玄铁护腕却因攥得太紧而发出咯吱声。
云瑶抚过后腰那粒朱砂痣,三岁时父亲说这是凤凰泣血的吉兆——如今痣周围爬满蛛网状的青黑纹路,正与墙咒文遥相呼应。
寒光闪过,匕首连皮带肉剜下那团血肉。
云瑶将染血的朱砂痣抛向咒文中央,在君墨渊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轻笑:\"既然想要,便给个够。\"
血珠触及墙壁的瞬间,整条地道突然响起万千女子的呜咽。
羊脂玉梳拼合成的镜面里,浮现出云裳将咒文帕子塞给丫鬟的画面。
那帕子角落绣着的并蒂莲,针脚正是云瑶教她的双面绣法。
\"真该夸她学得用心。\"云瑶碾碎玉梳,转身时踉跄着撞进君墨渊怀里。
带着薄茧的手掌覆住她流血的后腰,银蟒鳞片贴上来时,冰得她打了个哆嗦。
雷公子突然用折扇敲打某块墙砖:\"这里有暗格\"机关弹开的瞬间,数十封未拆的信笺雪片般飞出。
信封火漆印着各州郡文坛泰斗的私章,最上方那封洒金笺透着龙涎香——分明是御用之物。
云瑶指尖扫过信封边缘的墨渍:\"松烟墨混着青州宣纸,看来明日沧浪亭的赏雪诗会\"
\"不止。\"君墨渊剑尖挑起压在暗格底层的羊皮卷,\"北疆要塞布防图,笔迹是我的副将。\"
更漏声穿过地道缝隙时,云瑶后腰伤口已结出冰霜。
她将布防图凑近夜明珠,发现边角处有细微折痕:\"三日前你传给我的密函,可是用海东青送的?\"
\"改用信鸽了。\"君墨渊突然劈手夺过布防图揉成团,\"那日猎场惊了马\"
话音未落,银蟒突然炸鳞暴起,将三人扑倒在地。
淬毒的弩箭擦着发髻钉入墙砖,箭尾绑着的洒金笺散开,正是云瑶字迹的\"情诗\"。
\"真该谢谢他们替我扬名。\"云瑶吹散笺上毒粉,看着字迹在空气中扭曲成兵符图样。
雷公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漏出的血珠竟在地上汇成京城舆图模样。
君墨渊剑风扫过血迹舆图,银蟒顺着骤然发亮的茶楼标记游走:\"明日卯时三刻,醉仙居有场说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