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机,交出来。”
“什么相机?”
乔星灿久久回视谢共秋后,目光和预期是如出一辙的无辜坦荡,他揉了揉鼻子拿出挎包里的相机,“好吧……看来谢医生不懂艺术。”
说完坦然地拔出内存卡,在谢共秋的目光中无所谓地丢了出去。
微小的卡片顷刻消失在尘土中。
乔星灿淡定收起相机,转头好奇地问谢共秋,“谢医生,不让我带祈夏去那种地方,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怕黑的究竟是她,还是你呀?”
谢共秋脸上一丝表情都看不出,乔星灿愣了下,随之既无奈又好笑地说:“算了我胡说的,拜托你别一副要把我抛尸荒野的眼神行么,你认真的?”
吱——!!!
轮毂猝然加足马力崩断地面碎石铁钉的巨响,在空荡寂静的建筑工上猛地刺破空气。
仪表盘上的车速数值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飙升到最高点,惨白崎岖的土路随刺亮的大灯晃动,车轮摩擦地面的尖锐仿佛一声凄厉的惨叫——
“——!”
他们几乎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工地的尽头,那里道路戛然断裂,七八米的直线落差下是打了水泥的废弃地基!
乔星灿在车子呼啸冲刺的刹那间看清那地面根根悚立的钢筋,密密麻麻!“谢医生,你干什么?”
凛冽的风咆哮着拍打车玻璃,将车子冲向深坑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谢共秋眉眼冷静得渗出可怖的尖锐,他踩在油门上的动作仿佛被冰凝固住了,唯有浅淡眼睛里的瞳孔缩成两只漆黑的点——
仿佛他不是要冲向生死的边缘,而是带着惊扰神祗的蠢货冲向一场义无反顾的献祭。
“谢共秋!!!”
一阵本能无法控制的悚然从身体每一处细胞轰然刺出,尖刺般电光火石之间席卷了心脏,像双强悍的手无情地榨取挤压,乔星灿的瞳孔终于在人面对死亡威胁的本能下骤然缩紧。
咔——
刺!!!
巨大的惯性令车里一切人和物都猛然朝前扑去,后排的靠枕哗啦啦散落掉在缝隙里,中控屏发出危险驾驶的连声警告。
奔驰前轮已经压上了断口带最后一条摇摇欲坠的木板,整辆车仿佛狩猎后急速喘息的野兽,车身在夜风和失重的双重作用下剧烈痉挛。
乔星灿深深低着头,胸膛急速起伏,他半边脸被汗湿的卷发遮挡,按在腿上的手几乎抠破布料刺入皮肉。
常人在遇到车祸或其他危险的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头和颈,而喘息嘶哑的少年却石像般从始至终保持着另一种姿势,他护住自己的双腿,棒球帽落在了脚边,耳边传来谢共秋依旧无波无澜的嗓音——
“对。”
谢共秋眼底倒映着近在咫尺的黑洞洞深坑,“我认真的。”
他左手松开了方向盘,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块金箔巧克力,拆开,含入嘴里。
“再有下次,你会死。”
“……”
灰败的空气一寸一寸,自上而下凝固了,乔星灿久久没有抬头。
车外的夜色只描摹出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弧线和喘息时上扬的嘴角。
乔星灿像是想笑,但清润的嗓音已是脱水的鱼般沙哑。
终于,他喘息着含笑道:“谢医生,人家刚才手都牵上了,你不去搞那个真正对你有威胁的家伙,在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这里浪费时间,不明智吧。”
乔星灿气管里呛出一声咳音,随即他重新抬起了头笑着撸了把头发,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方才还颤抖的瞳孔里早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汇聚起清浅透彻的水流。
“好了,赶紧回去吧。”他笑眼弯弯,阳光爽朗的少年人弯腰捡起掉在脚边的棒球帽,重新扣在头上,“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是朋友。”
时间已经越过了零点,谢共秋许久后终于抬手关掉了中控屏尖锐的警报声,他冷不丁地开口:“手,我也牵过。”
“……什么?”
听见这句话,乔星灿眼中笑意闪了闪,看着谢共秋淡漠到极致的侧脸,前者嘴角抽了抽,眼底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古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