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
京城南坊。
王猛躺木榻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屋顶那几根梁柱,心里竟有几分踏实。
若非有张府义学,这会儿我怕是不知道还在哪里流浪。
别说春闱,连睡觉的地方,怕是都成问题。
窗外黑沉沉的,几只寒鸦栖在巷口枯树上,偶尔叫唤几声。
那凄厉刺耳的干涩声响,像极了他这些年,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日子。
王猛缓缓叹了口气,翻身坐起,揉了揉发酸的脖子。
旋即。
他打了水,净了脸,回到桌案前,将笔墨细细检查了一遍。
直到确认没有遗漏,他才换上干净的长衫。
待其将褶皱抚平,仔细地掸了掸灰尘。
这才拎着竹箱走到门口。
忽而,王猛顿住片刻,目光扫过这间窄小却温暖的屋子,心里竟有些感慨。
“虽说张府义学,为得名声,但无论如何,这里是个能让我安心读书的地方。”
天刚蒙蒙亮,街巷里已经有不少人影晃动。
与王猛同住南坊的士子,或肩上背着竹箱,或提着笔墨。
三五成群地往贡院方向走去。
王猛走在巷子口,提着竹箱,默默加入了人流之中。
清晨的街巷尚带着一丝寒意,耳边尽是学子们低声的议论。
“也不知道第一次会考什么?”
“八成是《论语》吧?启蒙之学,最容易考。”
“怎么可能?”
旁边一个瘦削的士子冷笑了一声,
“这可是春闱,头场就考《论语》,那还不如乡试呢!”
“我打赌,肯定考治国之道。”
“治国?”
一旁的士子啧了一声,摇头道,
“这才第一场,便下治国策,怕不是要难倒一大片人。”
“难不难的,总比写些酸溜溜的诗赋来得实在。”
众人闻言,倒也觉得在理,纷纷点头。
“治国之道……”
王猛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脚步未停,心里却已经沉入思索之中。
这话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自陛下登基以来,便多次颁布新政,严整吏治,凡事讲求实干,最厌浮夸。
他脑海中回忆起义学里先生曾说过的话:
“新帝的眼里,容不得半点虚伪之词。”
“朝堂之上,光说不练的贪官要么下狱,要么贬谪。”
“若陛下亲自钦定考题,怕是满纸诗词华章都未必能入他的眼。”
由此可见,新帝是个凡事讲求实干,不喜浮华之人。
这头一次科举,自然要紧随朝堂风向而变。
倘若真考治国策,恐怕不是简单地谈空泛之道。
而是要结合实事,切实提出对策才行。
如此一来,这反倒是个机会。
这几个月,他在张府义学里求学,学的便是经世致用的实学之道。
再加上昔日的种种经历,让他接触到不少商贾和底层百姓。
知道民间疾苦,也听过不少对朝廷施政的冷暖评价。
若论诗赋,自己未必比得过世家子弟。
但若论实打实的治国之道,未必就输给这些关在书房里空谈半生的世家子弟。
待来到贡院,外头已是人头攒动。
朱漆大门高耸,门口两侧站着一队兵丁,手持长枪,神色冷峻,目不斜视。
大门正中悬着“贡院”二字,金光灿灿。
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