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和宋亭舟在镇上先定了去县城的车,打算到县城再找个靠谱的车行租车去府城。
一家子走着到镇上,柱子的牛车堆了满满当当的一车,米面油粮、被褥衣物,还包括家里一大一小的两个铁锅。
这次是真正的举家搬迁,能拿得都拿了,单这些东西便要装一车了。
常金花走在前头,头一个看到等候在那儿的黄挣,“黄挣?你这是?”
黄挣独自背着两个大布包,目光坚定的说:“婶子,我这次还想和你们一块去府城。”
“你还要去上次那家书肆?”常金花隐约知道他在哪里过得不好,还以为这次他回镇上便不走了。
“不回去了,府城那么大,我好手好脚的总有别的活计能干。”
孟晚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志气,“不错,若是一味困守方寸之地,只是在消磨自己。总归这次我们也要租两辆车,你若不嫌挤便上车吧。”
他们一齐动手将牛车上的行李挪到租的马车上,空出个小位置给黄挣坐,他们一家三口坐到前头那辆。
车夫扬鞭吆喝,马车缓缓启动,孟晚推开车窗,路过早食铺子,满哥儿忙的头也不抬,大力在后头炸油果子时不时过来帮衬他,或是用帕子为他擦汗。
再往西便是书肆,黄掌柜抱着孙女月娘,身后站着大儿子和儿媳,黄挣的娘用帕子捂着嘴巴,怕自己哭出声来,她似乎有所预感,小儿子这一去,怕是许久都不会回来了。
现在季节正好,春暖花开,路上看着四处绿泱泱,还有许多野花争奇斗艳,孟晚心情也跟着舒缓起来。
马车行了两天两夜,赶在晌午入了县城,谷阳县只有南北两座城门,搜查的也不像府城那般严苛,顺利入城后,宋亭舟找了靠近车行的一家客栈,价格公道,搬运东西也方便。
因着行李多,这次宋亭舟要了两间下房,好分放行李用。到底是手里银子不够使能省则省,不然宋亭舟怎能不想与新夫郎同住。
他们这次来县城是为了办正事,只歇一晚,明日清晨就要离开。
在客栈只休息了一会儿,怕误了时辰,宋亭舟与孟晚忙着带了重要物件去县衙门。
到了之后要先禀告守门的衙役,告知是何人,来衙门又所为何事,说的清楚明朗他们才会放行。
普通人办事还得塞点小钱给这些小鬼,但宋亭舟的秀才身份来这种小衙门倒是好使的多,衙役轻松便放了行,还热心的指点宋亭舟该去主簿厅领取廪生的赏银与粮食。
县衙清闲,里面各处的衙役小官也懒散,宋亭舟和孟晚被带到主簿厅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凑在一堆说话。
“咱们县太爷也够狠的,亲生儿子说分出去就分出去了。”
“一个庶子罢了,不是也给了田地银两吗?”
“跟着知县老爷住过的是什么日子,被分到外面去过的又是什么日子?换谁谁能习惯。”
“不习惯也要习惯,谁让他在那什么镇闯了祸,县太爷正琢磨着往上升官呢,能让他个庶子拖累了?”
“说的倒也有理。”
本县出了案首的事给知县挣了脸,来日履历上也会被记上一笔,他这个位置已经十几年没挪过窝,早就放弃升迁打算在谷阳县养老,没成想竟然神来一笔,不免动起来心思。
“王主簿,是三泉村的秀才相公过来领朝廷分发的银两与粮食了。”衙役开口打断了里头的声音。
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人讶道:“三泉村?中了案首那一位?”
宋亭舟弯腰对他揖了一礼,“正是学生。”
王主簿忙着回礼,“相公客气了,知县大人已经交代过,廪生的赏银是四两,头名案首多拨一两,另有精米白面共六斗,这些都是朝廷的赏赐,除此之外咱们知县大人还另赏了相公十两银子。”
孟晚心道:这可太好了,赵知县真是个大好人。
王主簿贴心的说:“米面等物相公若是拿取不便也可在我这里兑换成银两,只是不能按市价,只能以公粮的价格收取。”
如此也行,一斗米便有十二斤,六斗便是七十二斤,若是还在泉水镇便罢了,如今他们去府城,拿的家里米面都已经不少,再加上这七十二斤米只怕马也受不住,还是就地折了银子的好。
宋亭舟也是这么想的,他客气道:“如此还是折成银两的好,多谢知县大人恩典。”
王主簿笑道:“那我这边开了库房给相公拿银子,还请稍等。”
“王主簿请慢!”
宋亭舟叫住了他。
“这次来还有别的事要您操劳,银子的事不急。”宋亭舟走到王主簿身侧,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塞了小块的银角给他。
王主簿眼角一弯,“相公同夫郎随我来便是。”
他带着宋亭舟与孟晚穿过几名衙役走到主簿厅里侧的案几旁。
宋亭舟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先将其中一张放到王主簿面前,“我想先以主家身份,放了我夫郎的贱籍。”
王主簿大感意外,“令夫郎竟是贱籍?”
宋亭舟声音微沉,“王主簿,我如今已恢复他的自由身,再以我廪生的身份为我夫郎作保,为他求个良籍身份。”
王主簿知道惹了宋亭舟不快,满口答应道:“好说好说,我这便为令夫郎办理良籍,需相公在纸上签字画押,证明孟晚此人品性良善,非大奸大恶之徒。”
他办惯了这些事,手上麻利的抽出张纸来,书写了几行字交给宋亭舟,然后又去找三泉村所在的户籍册子。
这一去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孟晚心神不宁,唯恐哪个步骤出了错。宋亭舟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无事,一县之人的户籍不计其数,一时半会定是难以寻到,今日若是不成,明日再来便是。”
若是普通人来办理户籍等,恐怕要磨掉两层皮才能办好,到底是宋亭舟的案首身份占了便宜,若是寻常秀才来,这些芝麻小官恐怕也不会这么客气。
孟晚抬眸看他,“我只怕耽搁久了,误了你入学的日子。”
宋亭舟含笑看他,“无碍,多请几日假便好。”
“泉水镇三泉村户籍找来了,让相公久等了。”
王主簿抱着本厚厚的籍册过来,放在桌案上又是翻找半天,“嗯,在这儿,三泉村宋氏,因令尊身死籍消,户主便是相公你,母亲是泉水镇常氏。”
宋亭舟仔细确认,“确实如此,这里有宋氏族长为我二人主持的婚书,还请主簿以我夫郎良籍的身份,入了我家的户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