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会的场地设在冶金部办公楼一楼,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迎宾红毯。
偌大的一楼大厅,摆满了从隔壁小学五六年级借来的课桌和椅子。
整个场面灰突突的,充满了浓郁的时代气息——陈旧。
唯一鲜亮的就是台上的话筒,上面绑了块鲜艳的红布。
那也是光荣的象征,谁能上台说两句,谁就牛逼。
左右两边的音箱里时不时传出刺耳的啸叫,倒是平添了些许热闹。
来宾是冶金行业各路精英厂。
标配是厂长加宣传科科长,或者管常务的副厂长加宣传科科长。
意识形态为王的年代,宣传口的干部实权极大!
李有为这才知道,冶金行业竟然还分黑色冶金工业和有色冶金工业。
像是生产铁铬锰以及相关合金的单位,属于黑色冶金工业。
炼那些带颜色的,譬如铜铝铅锌锡镁的单位,则是属于有色冶金工业。
黑色冶金工业的人占据一大半场地,有色冶金工业的人占据一小部分场地,恰好体现目前国内冶金行业发展的版图比例。
但不是说有色金属不重要,比如人家炼稀土的厂子就来了俩人,人俩坐在大领导旁边呢。
轧钢厂身为炼钢厂的下游产业,参会资格并不多,京城轧钢厂只有两家有资格入席,分别是红旗轧钢厂和红星轧钢厂。
像是体量比红星轧钢厂更大、技术更先进的红叶轧钢厂则没有参与资格。
这就是政治形态和意识形态失衡产生的现象,红星轧钢厂因为李有为的二十四字真言得到上级赏识,所以得到与会资格。
从走进大厅开始,杨厂长和宣传科王科长表情就可得意了,以后和别的轧钢厂领导见面,一提这事,咱元旦那天参加冶金部的大会了,立马就变得牛逼!
“有为啊!”王科长忽然颤声说:“千万别说不该说的啊!”
上次开表彰大会前的恐惧忽然袭来,要是他在台上高喊一句xx帝国主义万岁,那他妈马上就得散会,明天红星轧钢厂能上人民日报了。
别说轧钢厂各级领导集体倒霉,整个冶金行业的意识形态都要面临一场彻查!
“放心吧!”李有为拍拍他肩膀,为自己稳固的傻子人设而自豪。
“唉,没什么人搭理咱们呀!”杨厂长领着三人找座儿,从第一排一直找到最后一排,在最角落位置的桌上找到了“红星轧钢厂”的纸牌。
李有为揽着他肩膀朝那边走,笑道:“知足吧老杨,本来还没资格来呢,你还不高兴了?”
“倒也是!还是你看得透彻!”
杨厂长心情一下就好了。
慢慢的,与会人员到齐,迎新会开始。
一个成熟稳健的中山装在台上宣布迎新会开始,然后就开始拍大领导的马屁。
李有为第一次知道了大领导之前的生平。
陈鼎,49岁,副部级。年轻时赴德国深造,后转苏联深造,三几年奉命回国,参加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战役,后因伤转回地方工作。
“我去?”
“大领导身体不好?”
别看李有为会治病,但他没“望闻问切”中“望”的本事,还真没看出来大领导身体不好!
台下掌声阵阵,旋即大领导登台演讲,讲话很简短,但言辞激烈尖锐,批评了冶金行业尤其是钢铁行业的乱象!
台下一听一个不吱声,不少人都面露异色。
有人热血沸腾,愿意跟着胆大的领导闯明天!
有人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轻笑,预感大领导干不了几天!
官场,是另外一种战场,大领导显然太直率了!
接下来,大领导又讲了几句展望,便下来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