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华心底猛地一沉,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她死死地盯着火光的方向,当看清那块被烟熏得焦黑的牌匾时,她眼前一黑,一个踉跄往后倒去。
在她倒地之前,后腰却被人托住。
是霍重九。
男人蹙起的眉头被雪水浸湿,担忧的神色愈发生动。“你没事吧?”
江岁华稳住身形,冲他摇摇头。眼前的这座院子是她半月前花了两千两银子全款买下的,为的就是今夜她火烧江府之后能够容她父女安身立命,院子不大,但是背靠太师府,若是住在内院越过一条狭窄的过道便是她的撷芳院和太师府大夫人住的饮绿院。
在京城中,江岁华唯一能信得过的便是尚和自己有交易关系的霍重九,若来日她要时时进宫面圣,有霍重九帮忙照看父亲,她也能稍稍放心,所以,她才会选择花重金买下这座院子。
院子原本的主人姓谢,因为年迈所以决定回乡养老这才将宅子转手,江岁华为了掩人耳目,并没有更换宅中的任何物品,连牌匾都还挂着谢宅二字。
可谁想到,竟然也起了火。
“大内的潜火队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句。
江岁华回头看去,只见一群青灰圆领窄袖的打扮的人快步朝着院子赶来,有的扛着云梯有的牵着唧筒,马匹骡子拉着板车,板车上装着大大小小的水囊,纷纷停在宅院门前,闲杂百姓都被巷道两侧。
潜火队三四个人一齐抬着水囊扔进火中,又用唧筒抽水朝着院内喷洒,只是火势实在太大,水囊一扔下去,只能灭一小部分,周围火焰烈烈,将水分烤干又卷土重来,唧筒里的水就更不必说,才喷洒到空中便被熊熊烈火烧成了水汽。一阵热浪袭来,离得稍近些的百姓险些烫伤。
霍重九望着潜火队忙碌的身影,这处宅子时是他派青雁乔装去买的,知道这个消息的除了江岁华本人只有他和青雁。
姓谢的原主人在半个月之前就已经举家回乡,宅院无人居住,没有烛火,又是如何起火的呢?
江岁华前脚放火烧了江府,后脚用来落脚的宅院就跟着起火,两处隔了数条街道,难不成是江府的火星子吹到了谢宅?显然不可能。
这火来得太蹊跷,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霍重九转头看向少女,少女灰扑扑的脸颊映着火光,明明被烧的是自己几乎花光所有积蓄买下的宅邸,表情却依旧镇定,冷静自持得不像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
“撷芳院本就是为你准备的院子,你带着江伯父去住一段时间便是,待来日院子修缮完毕,你再搬出来。”
霍重九的意思她明白,但是她住在太师府小半年,已经是给太师府添了麻烦。她和霍重九之间的交易是一回事,若是牵扯进太师府那就是另一回事。
太师府的义女是陈阿满,不是江岁华,她又怎么能带着父亲住进再厚着脸皮住进太师府。
江岁华正准备开口推辞,一道清冽儒雅的嗓音响起。
“不曾想深夜也能在此见到重九,当真是巧。”
江岁华回头,看见赵玄从远处走来,飞鹮撑着伞,漫天飞雪竟落不到男人身上半点。
霍重九蹙眉,对太子出现感到意外。“太子殿下。”
江岁华也福身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赵玄视线从少女身上扫过,眼底笑意渐浓,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不施粉黛没有珠饰,站在卖手绢的摊贩前,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消息却对外界毫无防备,像只涉世未深的小狐狸,现在小狐狸长大了,有了城府和算计,看向他的时候却是一如既往的防备。
“不必多礼,望火楼监测到城中火情,上报进了宫中,父皇听说是江大人的宅邸走水,便派本宫与大内的潜火队来,不成想,今夜有两处火情。”赵
玄说罢,取下身上的披风作势就要给江岁华披上,却被少女躲开,徒留他的手顿在空中。
“臣女不敢,天寒地冻,太子殿下千金贵体不可损伤,还是保重自己为宜。”江岁华婉拒。
赵玄看看垂着颈子的少女,又看看手里的披风,并没有因此生气,见江岁华戒备的神色,他低笑一声没有勉强,而是抬手接过飞鹮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少女的头顶。
“江姑娘身子单弱,江大人本就重病未愈,若是江姑娘也着了风寒,又有谁来照顾江大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