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儿妹妹如此盛情相邀，不知这位妹妹是？”
说话的姑娘坐在暖阁临窗的位置，正一脸倨傲地透过窗户望过来。
坐在她对面的女子五官明媚张扬，唇小而薄。“你不知道？这位可是京城中如今鼎鼎有名的人物，太师府的那个义女，霍公子不远千里也要从咸城带上来的义妹。”
江岁华记得她，萧薇。“萧姑娘好久不见。”
萧薇嗤了一声，并没有搭理她，反倒是最先开口的那位姑娘嘲讽道。
“我当是谁，原来这就是霍公子疼得跟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果然一副娇滴滴的可怜样儿，柔烟，你也瞧瞧。”
被唤作柔烟的姑娘也凑到窗前露出一张软乎乎的脸蛋，只是眼角眉梢盖不住的尖酸刻薄让这份可爱变得有些难看。
“不怪霍公子喜欢，只怕是换做天下男人个个儿都喜欢的不得了。”
江岁华皱眉，入京以来，无论善与恶，人人都长了十九副曲折回肠，拐弯儿抹角地来，郑氏如此、温氏亦如此，如此直白不加以掩饰的恶意她还是头一回见。
“柳姑娘和晏姑娘此话差矣，皮相上天注定，好看或不好看那也只是自己的容貌，又何关他人？”
“在座都是姐妹，各自少说两句，阿满妹妹容貌出挑能得表哥关爱也是情理中事，怎么好端端说起嘴来了。”周茹慧虽对这样的场面喜闻乐见，但现在是在周府，她作为东道主必得说说软话。
柳青霜眉头一挑。“你好脾气，可我却是眼底眼底揉不了沙子的硬脾气，你来得晚不知道，上回在赏秋会，霍公子和秦家的二公子可是抢着要争那柄玉如意送给她，若非那日霍府的大姑娘落水，只怕现在要和秦府订婚的便是咱们阿满姑娘了。”
她说话声音洪亮，周柏安官职虽不大，但作为萧大将军亲自提拔的人，众人少不得给两分薄面，再者，连将军夫人都亲自来参加婚宴，一时想要笼络周家的门户便更多了。
周府后宅小，也没什么可以安静聚会的院落，不少在外闲逛的夫人或是姑娘们听见动静，纷纷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周茹慧故作疑惑地啊了一声，而后松开了挽着江岁华胳膊的手。
云蝉简直要被这群人气坏了，一张脸涨得通红，可偏偏说话的是她得罪不起的官家小姐。
江岁华闻言心底冷笑，赏秋会后秦府有意和太师府联姻是京中人人皆知的事，柳青霜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暗指秦岳看上的是她江岁华。
不愧是贵妃母家柳尚书家的女儿，一番话既骂她是凭借容色吸引男人的货色又暗中挑拨秦府和太师府的关系，一箭双雕。
“柳姑娘说话要讲凭证，赏秋会上，兄长夺得彩头之后先是送给了秦二公子，秦二公子觉得玉如意小巧，这才转赠给我，算是见面礼。当日射箭，柳姑娘也在场，难不成连这也忘了？”
柳青霜见她还敢顶嘴，柳眉倒竖，正要开口诘难，却被晏柔烟按住。“如果我没记错话，那日射箭霍公子所用的弓袋似与旁不同，听人说是妹妹亲手绣的。霍公子日日佩在身上，连去明武场陪太子殿下练骑射也不舍得放下。
况我还听说，昔日妹妹孤身在外孤苦飘零之际，是霍公子出手相救这才将妹妹带回了府中，这摇身一变就成了义妹，看来妹妹这张脸，当真是不一般地勾人。”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恶，缘由微著不一，大到家族兴衰、父辈恩怨，小到衣衫打扮、说话举止，只要对方想，任何都可以成为攻击人的理由。
江岁华看着院子里越围越多的人，忽而抬眉，墨色的瞳孔丝毫不惧。“晏姑娘的意思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所以才有兄长疼爱如斯？”
柳青霜和晏柔烟没有说话，但挑衅的神色已然承认了。
江岁华唇角一勾。
“首先，敢问晏姑娘是从何处得知兄长的弓袋是我送的？再者，即便是送，也只是尽妹妹应尽之责，大庆可有哪条律法规定了妹妹不能送兄长物件？
其次，我孤苦飘零蒙兄长相救是不假，但姑娘远在京城，又如何知晓数月之前、千里之外的事呢？
至于容貌，承蒙两位姑娘夸奖，在座各位又何尝不是容貌佼佼？难道平日与家中兄弟姐妹相处也是因为长得漂亮才相互和睦么？”
晏柔烟没想到江岁华竟如此牙尖嘴利，一时被怼的哑口无言。“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为何晏姑娘独独认为兄长是因为容貌才格外怜惜我等？难不成晏姑娘是认为满京城的女子容貌都不及我，还是觉得容貌佼佼者都与你的推测无二，是空有美貌而无品行？”江岁华步步紧逼。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女子闻言都皱起了眉头，无论是貌不及她还是空有美貌，这两样听来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柳青霜和晏柔烟看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有些慌了神，恨不得将窗户关上，可江岁华还在继续。
“大庆若论美貌，第一自然当属宫中的淑贵妃娘娘，按柳姑娘和晏姑娘的意思，贵妃娘娘的宠爱难道是只凭美貌得来，岂不显得天子以貌取人？”
若说前面几句柳青霜和晏柔烟还可以勉强反驳，可江岁华将贵妃和皇帝搬出来，她们若仍旧坚持，只怕到时候被太子拿住了把柄，闹到早朝上去，只怕连累了家人族亲。
柳青霜冷哼一声，决定转移话题。“哼，巧舌如簧，无论你如何分辨，现在谁人不知你阿满是霍远的通房，只不过扯着一层的义妹的皮，不说出去叫你白难堪罢了。”
“我与柳姑娘两面之缘，姑娘便能断定我是兄长的通房，实在令人费解。柳姑娘好歹也是尚书家的姑娘，云英未嫁，怎的张口闭口便是通房妾室，勾搭不勾搭的，叫人听去岂不笑话柳府没了规矩。”
江岁华说罢，乜斜了一眼全程默默的周茹慧，她以为自己不说话她便看不出来么，摆布别人成刀，她在霍府时便做过一次，如今进了京，还要故技重施。
“还有，柳姑娘若当真如此怀疑，不妨从宫里请一位姑姑来验明正身便是。”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