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蝉得了吩咐,立刻去办。
云蝉离开不久,一辆马车自巷道口往侧门缓缓而来。
江岁华讶异于马房办事速度,她抬起伞檐,看见的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满姑娘,您怎么在这儿?”红鳐看见雨中的人影,语气惊讶。
马车停在门前,红鳐披上雨披才掀开车帘。
从车帘内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旋即便是老银色的袖口滚边和朱红色的广袖,车帘完全掀开,露出霍重九恣意又野性的五官,他一手搭在红鳐肩上,从车架上下来。
男人一步步朝着侧门走近,朱红的衣袍在黑沉沉的夜色中如火焰般温暖耀目。
锦云盘旋的靴子踩在地板上,溅出水花,锦靴跨过门槛,却又倏地停住。
“怎么不进去?”霍重九有些沙哑的声线在身前响起。
两人隔得近了,江岁华才嗅到他身上的酒气,她蹙眉。“兰芷的弟弟晕倒,云蝉去吩咐马房套车,我在此处等着。”
霍重九生得高,她要将伞再向后仰一仰才能看得见男人的面庞。
霍重九看着少女那再往后仰就要淋到自己的油纸伞,抬手将她的伞檐向下压了压。
男人眯了眯眼,视线从兰芷怀中的小少年身上划过。“你想救他?”
被伞面隔着,江岁华只能看见男人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她点头。
“他是兰芷的亲弟弟,千里迢迢来寻亲,我不能见死不救。”
江岁华视线落在尚未被牵回马厩的马车上。“眼下天寒地冻,不知可否借兄长的马车一用?”
入冬后每一场雨都是为风雪做铺垫,这孩子身形瘦削,如若真如他所言父母双亡想必这一路上京来也吃了不少苦头,方才又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若不尽早送去医治,只怕是凶多吉少。
霍重九啧了一声。“麻烦。”
兰芷刚刚萌生的希望破灭,明亮的眼睛又暗淡下去,却听得那高高在上公子又道。
“何必送到医馆,放在隐山院便是,在传府医来把脉看诊开方子岂不是便捷些。再说,你将人放到的医馆,那他无人照拂,你作为撷芳院的大丫头岂非要每日来回奔忙,还怎么伺候好你家姑娘?”
兰芷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公子说的竟然是让进宝去隐山院休养!
虽说隐山院是霍重九起居的院子多是小厮服侍,但
江岁华疑虑尚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见霍重九抬手,守在侧门的小厮即刻便上前将陈进宝背了起来,往隐山院方向奔去。
“多谢公子,多谢姑娘。”
兰芷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她很清楚若非看在她家姑娘的份儿上,陈进宝是万万没有这个福气的。
江岁华冲她笑了笑。“没事,你先回撷芳院换身衣裳免得着凉生病,有兄长吩咐,府医会照顾好你弟弟的。”
兰芷热泪盈眶,应了一声,便快步回撷芳院去。
“你倒是热心快肠。”霍重九慵懒的声线传来。
江岁华看着脚步有些虚浮的男人,笑道。“还得多谢兄长成全。”
霍重九打量着眼前的少女,似是在雨中行走匆忙,素白的裙角沾了些泥点,额前的发丝也被水雾浸透,服帖地向后贴在发髻间,连眼睫也带着些细密的雨珠,分明狼狈,却偏偏笑意嫣然。
雨中,两人的视线交汇,霍重九眼一闭,竟就这样直直地向后栽倒,幸亏红鳐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不至于叫这一身贵气的朱红色衣袍沾了泥水。
“公子?”
红鳐一手举着油纸伞一手费力地拽住男人的手臂。
见霍重九醉晕过去,江岁华也顾不得细想方才在霍重九眼底看见的那一抹笑意究竟所为何来,关切道。“他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红鳐也有些疑惑,正要说起公子喝酒一向只上脸不会醉时,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猛地拧了一下,疼得他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