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公子?
太师府一共三位公子,大公子霍怀澜为人沉稳却略显庸碌,二公子霍怀止和小公子霍怀礼年纪太小,能在深夜醉酒纵马,也只有霍重九。毕竟在这位公子还未上京之前便是咸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儿。
霍重九纵马闹事不稀奇,奇的是他身边跟着的太师府小姐。
赏秋会上温氏已经见过霍家的三个姑娘,长房的大姑娘落水只怕现下都还在床上病得起不来,二房的嫡姑娘的与海家定了亲,瞧着性子泼辣不肯容忍也不是愿意与堂兄一道出门吃酒的人。
太师府的三个姑娘与霍重九都只是堂兄妹关系,唯有江岁华,是跟着他从咸城入京的妹妹。
温氏记得,她第一次从探子口中得知有关霍府义女的消息是在明武场惊马事变之前,监视太子的探子曾在天成街上目睹太子与霍重九偶遇,而当时霍重九身边便跟着一位戴长帷帽的女子。
若真是出身农家如何入得了霍重九这等世家公子的眼,既收了义妹又为何不将义妹留在咸城霍府由母亲教养婚配,反而一路护送入京,要将义妹放在自己眼皮下脚跟前?
今夜陪在霍重九身边的太师府小姐,不是别人,定是江岁华。
否则何以解释,他们的人在梧州府蹲守两个月一无所获,不是他们无能,是猎物早已在天罗地网布下之前就已瞒天过海出逃成功。
温氏将小几上的手稿拿起端详了一番,江岁华能利用萧澈来盗取的她的手稿定然是发现了她伪造信件的端倪。
但温氏好奇,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她觉察到不对的呢?
为了引她上钩,温氏可是拿着江和易的公文临了又临,即便是江和易本人也分辨不出来。
江岁华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又是如何看出?
窗外雨声连绵不绝,轰鸣的雷声越滚越近,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在房梁之上,压得人越发烦闷不安。
“将军,此女过分聪慧,断不可久留。”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温氏的嗓音冷厉。
萧胤明手指捻动着将夹在两指之间的纸张捻得发皱,当初他身在曲城本以为江和易不过一个乡下地方提拔上来的微末小官,父女俩不过是动动手指就可以碾死的蝼蚁,与温氏联手设局又派刺客追杀已是十分看得起。
可谁知,对方不仅全须全尾地进了京,还调查到了他们身上。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再多派一支刺客,或者亲自动手。
“我知道,但现在她已是霍府义女,我们很难再找到机会。”
早一日斩草除根,早一日睡得安稳。
可现在无论是咸城霍府还是京城太师府,江岁华都是他们认可的义女,江岁华在霍府的羽翼之下,他们动不了手。
更何况霍重九实在喜欢她,只要外出必然陪同,他们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若时间再提早半个月,他们大可以将江岁华的身份公之于众,但赏秋会霍如秀落水,京城中大多数人家本就有意揣度将军府有意针对太师府,在这节骨眼儿上戳破江岁华的身份非但没有信服度,反而会让太师府趁机反咬一口。
“听闻江和易早年丧妻,多年来未曾续弦,尽心尽力将江岁华养大,一十六载父女情,我不信,江岁华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去死。”
温氏将被萧胤明揉皱的信纸放在烛台之上,火舌瞬间卷上纸面,她眼底映出高高窜起的火苗,颊侧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萧胤明沉思片刻而后摆摆手。
“江和易还不能死,陛下看重他的丹青并不是说说而已,二皇子的陵寝尚未完工,他是陛下钦定的画师,若死了,只怕陛下震怒,查起来势必牵连你我。”
闻言温氏也不气馁,她凝视着烛台上的燃烧后堆积的灰烬,意味深长。
“想要人不攻自破,有的是办法。”
太子府。
一夜雨水浸润,被秋冬明媚的阳光晒得干燥的草叶非但没有因为雨水的滋润恢复生机,反而被雨水冲得彻底枯萎,混杂着在泥土里狼狈地不成样子。
“天未放晴,本宫便邀你来实是本宫的不是。”
赵玄临窗而坐,拂袖之间身侧窈窕的侍女便上前为他和霍重九添酒。
清澈的酒液从细长的壶口倾泻而出,清冽醉人的香气瞬间逸散开来。
霍重九起身拱手。“殿下相邀,是我等福气。”
太子见他站起身来笑着起身在他肩头落下一掌,示意人坐下。
“太师对本宫有教养之恩,重九是老师的侄孙,自然与本宫也是同辈,既是一家人,重九便不要如此生分了。”
赵玄说话时面上带着笑意,本就上挑的眼尾像是狐狸翘起的尾巴,看似亲和的外表下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霍重九坐下,身侧为他添酒的侍女却依旧没有退下,反而端起酒盏递到他面前。
“这是殿下府中亲酿的果酒,浅香薄甜,不易醉人,请霍公子品鉴。”
少女腰肢纤细,袖口随着她抬手向后褪半分,漏出纤细白净的手腕,语调温柔婉转,并无谄媚之意。
霍重九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看了眼赵玄,又瞥了眼面前的酒盏,而后伸手接过酒盏,却并没有喝,而是凑在鼻间细细闻嗅。
“上次在将军府喝过温夫人亲酿的清酒,如今在殿下府中得尝殿下亲酿的果酒,如此口福在下愧不敢受。”
赵玄见他目不斜视,挥了挥手,那立在桌侧的侍女便退到他的身后。
“酒酿得再好若无人对饮,也终是无用之功,本宫闲来无事酿的酒,手艺比不得温夫人,不过图个新鲜尚能入口罢了。”
赵玄顿了顿,又接着道。“不过本宫听说,福膳楼最近新上了一批酒,都是藏了十年的陈年佳酿,若是重九喜欢,不若哪日去福膳楼共饮如何?”
霍重九听对方话中提及福膳楼,看着酒盏的笑意也加深了两分。
“陈年佳酿容易醉人,还是太子殿下的果酒更好。”
赵玄闻言畅快的笑起来,将手中的酒盏一举。“既如此,重九便喝上一杯,也好去去身上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