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手握重兵为国戍边的大将军,而她现在,若非身在霍府早已尸骨无存,抛开霍家义女的身份,她现在毫无依仗。
温氏是个细心的人,她既然如此喜好书法,萧澈偷拿她手稿的事情想必很快就会被发现,只需稍稍盘问,就能问出霍怀礼,顺着这条线索,再加上她去过江府,得知她的身份易如反掌。
但她现在明面上是霍家义女,对方奈何不得,但她不能龟缩在霍府一辈子。
想到仍被困在江府的父亲,江岁华心中一紧。
手掌天下权无非兵和钱。
将军府战功卓著封赏颇多,钱财自然不缺,兵权在手,朝野上下除了太师府外,无人和抗衡。
能凌驾于将军府之上。
唯有皇权。
窗外一声闷雷响起,一闪而过的电光将窗纸照亮,旋即,便是豆大的雨点砸落,森寒的水汽顿时涌入房间,将烛台未罩的灯烛吹得忽明忽灭。
将军府,主母院中。
大雨瓢泼而下,将瓦片打得劈啪作响,雨珠从檐角滑落在空中连成一条透明的雨线。
雨珠砸落在地蒸腾出雾蒙蒙的一片水汽,连窗牖透出的烛光也变得朦胧。
萧胤明坐在榻上,烛光照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在侧脸映一团阴影。男人看着手中信件,神色沉肃,良久才将视线转向身边的温氏。
“他们可有仔细探查过?”
温氏柔和的嗓音此刻也带着几分严肃。
“他们按吩咐先是在咸城霍府主母老家仔细搜寻了一番,的确没有听说过父母双亡女儿肚子投奔远亲的人家,本想从咸城段同知和梧州府知府下手,但咸城霍家与太师府互为依靠,段家前段时间又搭上了太子的关系,咱们的人实在不好下手。”
萧胤明闻言双眉向中间拢起,换成从前,即便咸城背靠太师府,他们要通过官服查个人依旧易如反掌。
但现在,身为户部尚书的秦大人倒向太师府,他们再要动手,确实有些困难。
“但是”温氏乜斜男人一眼,话锋一转。
“他们在咸城附近的村落搜寻过,叫阿满的女人一共十来个,但大多数都是嫁做人妇的妇人或是垂髫稚子,唯有一人,姓名年龄都对得上,但却早在年纪尚幼时就已失踪,她的一双父母也因痛失爱女相继离世。”
也就是说,现在在太师府的阿满,根本不是霍家的远方亲戚。
“但即便证明她不是太师府的远房亲戚,也不能断定她就是江岁华。”
闻言,温氏颊侧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将军说的没错,就凭这些当然不能证明她就是江岁华,但再加上这些呢?”
顺着温氏的目光看去,萧胤明视线落在横在两人中间的小几上,那里正放着一叠落满字迹的手稿。
他拿起粗略扫了一眼,这似乎是温氏仿照江和易的笔迹写的信,可这跟江岁华有什么关系,他们布置在梧州府各处探子都没得到任何消息,送出去信也没有任何回音。
“这些纸虽是临写练习之用,但文意连贯,将军细看便会发现其中少了数张。”温氏开口。
萧胤明简答翻看,果真发现有两张纸上下文意并不连贯,像是被刻意抽走了部分内容。
男人诧异地挑眉,将军府的人皆有他和温氏亲自挑选,且有暗卫戍守,绝不会出内鬼监守自盗。
“是谁?”
“萧澈。”
萧胤明听见儿子的名字忽然愣了一瞬。
“澈儿说是同霍家郑氏的那个小子打赌,这才偷拿了我的手稿,霍怀礼一个与澈儿年纪相当的孩子,拿什么做赌不好,缘何非要拿我的手稿,将军细想便是。”
温氏发现这件事,还是在今晨进书房练字时,她练完《曹氏碑帖》本想从书架上取一本新的字帖,却无意间瞥见被搁置许久的圆凳忽然改换了方向,凳罩上还似被人踩过沾上些许泥渍。
她起了疑心,将书架仔细查看一遍,这才发现搁置在架子上手稿被人抽动过,来人似乎怕被她发现,将每一份堆放的手稿都抽走了些许,但抽的太急,露出了端倪。
温氏当即便传了胡嬷嬷问话,这才得知这些天是只有萧澈进过书房。
待萧澈下了官学,温氏一问,这傻孩子便将前后和盘托出。
萧胤明听温氏讲了前因后果,也反应过来。
霍怀礼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又是男儿家,即便打赌也是赌些蝈蝈麻雀之类的玩意儿,即便是赌谁的字更好看,也不至于将同窗偷拿出来的手稿带回家去。
霍太师那个老东西从来谨慎小心,断不会是他的主意。
层层盘算下来,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霍府身份有疑的义女。
正在此时,庭院内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步履越发靠近,而后在正屋门外停下。
“将军,吴大那边说有要事禀告。”说话的男声萧胤明很熟悉,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贴身副官,而他口中的吴大,则是被他安排守在江府的眼线。
他才怀疑霍府义女是江和易的女儿,向来无风无浪的江府便传来消息。
萧胤明和温氏对视一眼,而后道。“知道了。”
温氏心头一跳,难道是被他们关在江府的人被劫走了?
可转念一想,安排在江府的都是萧胤明的心腹,武艺不凡,能在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守下将人劫走绝不可能。
想到这里,温氏松了口气,站起身来去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关上。
去而复返的温氏手中多了一只木盒。
这是江府那边的眼线与他们通信常用的方式,毕竟他们明儿面上是江府的家丁,不好光明正大地进将军府,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便和萧胤明身边的副官交代江府近况。
温氏将木盒推到萧胤明手边。
木盒虽未沾水,但也沾了一层冰凉的水汽,萧胤明打开木盒,展开纸张,视线掠过纸面,眉心蹙得更紧。
“太师府公子醉酒纵马,借口夜闯江府,后被太师府小姐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