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岁华脚步一顿,抬眼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觉有人。
云蝉显然也注意到了那落在江岁华脚边的石子,四下张望却只看见冷清清一片竹林。“是谁在那儿?”
云蝉试探着发问,回应她的却只有竹林间簌簌的风声。此地虽说在太师府后院平日常有侍女来往,但不知为何此时竟除了她和江岁华之外再不见第二个人影,四周安静得可怕,本就算不上暖和的阳光被隔墙下种的竹林零零散散挡去,云蝉只觉浑身冷得发毛。
“没事,约莫是府里的小猫小狗。”江岁华将脚边的石子踢开,故意拔高了些音量,作势转身就要离开。
她带着云蝉向前走,余光却一直留意在身后,果不其然,她才走出没两步距离,身后便再度传来的竹叶窸窣的声响和石子破空的声音。
江岁华勾唇,假装没看见身后月洞门旁飞快掠过的衣角,蹲下身捡起那砸到脚边的石子,故作疑惑。
“太师府何时有这么多碎石撒在路上,万一绊倒了人可不好,待会儿你去禀明叔祖父,请泥瓦来瞧瞧修缮修缮。”
云蝉自然也瞧见了那片衣角,还以为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故意来吓唬姑娘,当即便从江岁华手中拿过那颗石子,朝着隔墙后扔去。“奴婢知道了,只是请泥瓦来修整总需要时间,奴婢将这些散落的石子都扔到竹丛下去,免得横在路上摔了姑娘。”
云蝉扔了一颗犹嫌不够,又从地上捡了好些石子,通通扔过隔墙。数颗石子在空中划过越过隔墙直直往下落,隔墙后很快响起一声凌乱的脚步。
“阿满!你竟敢用石子砸我!”稚嫩的嗓音带着怒气,一张气急败坏的小脸儿从月洞门一侧探出。
云蝉看门后的两道身影有些惊讶。“二公子三公子?”
霍怀礼穿着一身了老银色的夹袄,腰间束着玉腰带,头顶戴着只玉色毛绒团球,打扮精致,而霍怀止一身浅碧色夹袄,相同的款式但却有着与霍怀礼截然不同的气质,两个小少年头顶肩头沾了好些竹叶,显得有些狼狈。
霍怀礼见云蝉行礼他哼了一声,而后不满地盯着江岁华。“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与云蝉的惊讶不同,江岁华像是早有预料,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气得小脸儿涨红的霍怀礼,直到听见他朝自己发问,江岁华才挑起眉头。“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和云蝉见这路上有不少石子,便想扔到竹丛下,不知道怀礼弟弟也在。”
江岁华满头青丝没有堆成繁复的发髻,只在鬓边簪一支素白的梨花绒花簪子,栩栩如生的花瓣贴在乌黑的发丝间,仿佛落在砚台中的雪,明明不施粉黛却比那日在芙蓉院请安时更加好看。霍重九看了一会又马上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移开视线傲娇地嗤了一声。“我才不是你弟弟。”
江岁华倒不在乎他的无礼,按血缘而言,她本就算不上他们的姐姐。
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她一边伸手摘掉二人头顶的竹叶一边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呢?”
霍怀礼脸颊微红,躲开江岁华的手。“路过。”
江岁华意味深长。“哦,是吗?既然这样,那我便不打搅两位公子,撷芳院还有些事要打理我便先回去了。”
江岁华迈步就走,却被人扯住袖子,回头一瞧,霍怀止正小心翼翼扯着她的袖子,小少年见她回头又觉得自己如此行为十分失礼,赧然地将手松开。“姐姐不要走,怀礼他”
江岁华本就是佯装要走诈一诈这两个埋伏在这里的小家伙,见霍怀止软声软气得恳求自己,江岁华心底一软,揉了揉他的头。
“所以你们刻意在这里等我,又用石子吓唬我,有什么事?”
霍怀礼噘嘴。“哼,你用砚台砸伤我姐姐,我自然是来给你点教训的。”
江岁华将取下的竹叶夹在两指之间转动着,如有所思。“嗯,你既已出气了,那我和你姐姐扯平了。”
“才没有,我姐姐到现在都还不能好好走路,怎么能算扯平。”
“那你要如何?我亲去向你姐姐赔罪?”
霍怀礼双手抱臂环在胸前,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用,我听怀止说你这里有百味楼的糕点,你便给我一份糕点赔罪。”霍怀礼说罢见江岁华神色愈发灿烂,又傲娇地补充了两句。“当然,你不要以为一份糕点就能扯平。”
江岁华大手一挥。“好,等你们重九堂兄回来,我便让他们给你买来。”
霍怀礼见江岁华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脸上忍不住浮现惊喜神色。他本就不是为霍如云报仇来的,只是在芙蓉院和澄碧轩听母亲和姐姐唠叨得烦了这才抓着霍怀止来捉弄江岁华,谁知捉弄不成反被人发现弄得狼狈不堪。不过有百味楼的糕点吃,他似乎也没有那么想冲江岁华发火了。
小少年喜色太过明显,江岁华不禁疑惑,身为太师府的小公子又有郑氏照看着银钱自然不会短缺,方才他同她要赔罪时她以为是霍如云看上了太子赏赐的那些首饰想借霍怀礼之手从她这里抢走,却没想到小少年只是要了一份酸枣糕。
“怀止想要什么?”江岁华瞥见站在霍怀礼身边沉默又腼腆的少年。
霍怀止没想到江岁华会注意到自己,短暂的惊讶过后又下意识摇头。
“怎么了,有心事?”五六岁年纪的孩提藏不住心事,从刚才月洞门后出来江岁华就敏锐地注意到霍怀止皱着眉,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霍怀礼像是早就知道他心情不佳,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你要是看不上那个男人,我叫怀澜哥哥把他打一顿。”
江岁华眉心微拧。“什么男人?”
霍怀止见一大一小两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犹豫片刻还是开口。“母亲近来要给大姐姐说亲事。”
霍如秀?
她记得霍如秀今年十七,是霍府这一辈女子中年纪最长的一位,长叔母为她说亲事也属正常。怎么听霍怀止和霍怀礼的口风像是这位给霍如秀议亲的男子十分不满。“是方才进府的那位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