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华见到霍重九，气焰消了一半，却还是不死心。“我跟姑娘说话，有你什么事。”
段儒此时也迈步走了过来，啧啧两声。“三公子回护自己的妹妹，吴公子还是回避的好，免得吓着得不偿失。”
吴华狐疑地打量着两人，她怎么不知道霍重九多了一个如此绝色的妹妹，但想到霍重九的手段，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只能悻悻地咽了咽口水，走到别处去了。
恰在此时，昭华堂来人传话，说是已经摆好了饭菜，请诸位公子小姐入席。
江岁华本是不想去的，可架不住段晚舟的热情，只好答应先陪着她去昭华堂，再借机脱身。
“吴公子看起来似乎很怕霍、兄长。”江岁华想起刚才吴华那悻悻的神色，问道。
“当然，有一次吴通判带着吴华前来段家，频频朝我二姐姐搭话，我二姐姐谪仙般的人儿自然是看不上他这样的货色，干脆躲在院子里不出来，结果吴华贼心不死扮成段府的小厮混进后院，只是他没想到当时我哥哥和重九哥哥都在花园里喝茶，见了他，重九哥哥一脚就把人踹飞了，还用绳子将他绑到了树上，等吴通判来了才算了结。”段晚舟想起那天的场景就解气，脸上一幅与有荣焉的得意神色。
江岁华咂舌，吴华身为通判公子却好色成性，有了教训也不知悔改。不过更让她震惊的是霍重九的脾气，那可是通判之子，他说踹就踹了，还敢当众羞辱，想到那日他还带着她去通判府堂而皇之地索要赔偿，江岁华心底不知是该夸吴通判隐忍大度还是夸霍重九脸皮厚。
她偷偷瞥向霍重九，却见霍重九也正在看她，那灼灼的目光烫得她连忙收回视线，专心走路。
昭华堂是府中专门用来待客的场地，中间一道小小的庭院隔开，男宾坐一侧，女眷们坐另一侧，两间花厅并不封墙，只用屏风在中间的一侧隔开，明媚的阳光照进来，照得厅里亮堂堂的。
“晚舟，我忽然有些头晕，你先进去用饭，我回去歇会。”江岁华想借口脱身，可少女一听她不舒服十分关切。
“怎么了？怎么突然头晕，是不是饿着了？”段晚舟不喜欢无聊地筵席，好不容易得了个不嫌她聒噪还长得漂亮的姐姐，她才不想跟她分开。
“不是”江岁华在家时并没有闺中密友，一时没想好该怎么既不伤小姑娘心又能让她合理离开的借口。
两人在花厅外磨蹭，就听一道温柔的嗓音传来。“晚舟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入席，你伯母可等了你好一会了。”
段晚舟听见母亲的呼唤，一把握住江岁华的手便将人带进了厅里。
“母亲，这位是重九哥哥的义妹，叫阿满，我该叫一声姐姐的。”没等她母亲发问，段晚舟便一股脑地说出来。
席间都是与霍夫人霍府交好的人家，彼此都是相熟的，闻言都好奇地打量着段晚舟身边的生面孔。
“霍夫人什么时候得了个这样漂亮的义女，竟藏着掖着不叫我们看见。”席间有爱说笑的夫人开口打趣。
霍夫人将江岁华拉到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霍家远房亲戚家的女儿，近日才投奔到府上来，我瞧着模样性子都好，便做主认了义女，也算弥补了我膝下无女的遗憾。阿满，同各位夫人见礼。”
江岁华乖巧地应了一声， 旋即转身朝主位行了礼。“见过各位夫人。”
江岁华一身浅紫缕金百蝶穿花绣样的广袖裙装，肩披银白翠纹织锦披风，结结实实养了两日，除了肩头的伤还没彻底痊愈，其余的病症已然康复。原本煞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血色，虽然瘦削，没了病弱之气，只瞧着小巧惹人怜爱。
见江岁华如此懂事，不少夫人开始夸赞江岁华，说自己要是也有这么一个漂亮懂事的女儿就好，说江岁华像年轻的霍夫人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夸得霍夫人嘴角喜笑颜开，将她的座位安排到了身边。
周茹慧穿着一身绛色缎面的裙装，与陈夫人坐在左侧末席，脸色十分不自然，明明以前姨母是最疼她的，可这才过了两日，姨母对待这个野丫头就跟对待亲生女儿似的，昨日还特意来了一趟揽芳院找母亲，东拉西扯说了一堆，实际上是要母亲好好管束管束她。
周茹慧捏着筷子的手逐渐发白。
凭什么？
就凭她那张狐媚子的脸蛋？
陈夫人看出女儿眉宇间的恨意，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她这个女儿就是太争强好胜，在过段时间柏安就要成婚，她和慧儿就会在京城安顿下来，到时候慧儿就不是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而是京城的闺秀。这个阿满算个什么东西，即便有她瞎眼的姐姐疼爱，难道入了京还能护着她不成？
午间宴席在众人的说笑声中结束，送走依依不舍的段晚舟已是酉正一刻，江岁华在昭华堂笑了一下午，一张笑脸笑得发僵。
“小姐今日真是得脸，那么多贵夫人都拉着小姐赞个没完。”云蝉站在江岁华身后，正替主子将头顶被流苏勾乱的发髻解下，准备重新梳头。
江岁华揉了揉脸颊，有霍夫人和段晚舟在，再加上她一张笑脸，自然没有不长眼的会在霍夫人的寿宴上为难她。
头顶的发髻解开，江岁华只觉压在头顶的重量被清空，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云蝉见她神色恹恹，也不由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为她梳发。
江岁华半阖着眼帘，极致的静默中倦意上涌，就在她险些睡去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混杂着药香的松木气息钻进了她的呼吸。
她陡然睁开眼，看见镜中一道朱红色的身影。
“累成这样？”霍重九唇角微微上扬。
江岁华打起精神。“没有。”
听见她的回答，霍重九笑意不减。“是吗？”
刚才他进来时就见她坐着打瞌睡，便没让云蝉出声，等他悄声走近了，她却不愿再睡了。少女盘绕已久的长发弯弯曲曲的堆在身后，不似昨夜沐浴后那般垂顺，头顶还没来记得梳顺的几缕发丝胡乱向上戳刺着，凌乱得可爱，霍重九没忍住抬手压了上去，掌心光滑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
“是晚宴要开始了吗？”江岁华不着痕迹地向一侧躲开。
霍重九嗯了一声。“戌初入席。”
云蝉见公子动作，还以为是嫌她梳头梳得不仔细，于是霍重九一将手拿开，便飞速地将江岁华头顶梳顺。少女发丝恢复柔顺，披在身后，眉宇间恹恹的疲态已被尽数敛去，神色淡然自若，又恢复成了万事不管己身的模样，霍重九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想见的人见到了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