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一般人,能成为霍府的义女还能养在主母的身边由主母指婚,已经是天大的造化,霍夫人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同意,便试探道。“为何?”
“民女受公子大恩,自然应该侍奉左右,况闻京城豪奢,民女心向已久,若有一日得报公子大恩,民女想留在京城自立门户。”
江岁华一番言辞恳切,霍夫人见她神色坚毅不会轻易更改决心,良久才道。
“你既已是霍府的小姐,就该跟着重九唤我一声母亲才是,夫人夫人地叫着太生分。”
江岁华似乎没想到霍夫人这么快就接纳了她,一时愣在原地。
霍夫人见她愣愣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刚才面对她的疾言厉色还能不卑不亢地回答着,如今她说了软话来疼疼她,少女反倒不知所措了。
苏嬷嬷也笑着催促。“姑娘这是高兴得傻了。”
江岁华反应过来,面对面容慈爱的美妇人满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她竟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母亲。”这个词汇离她太遥远,骤然说出口难免得生涩艰难。
“哎。”霍夫人却不在意,她话音刚落便应了。
她与霍知行年少成婚,举案齐眉,可偏偏命运不顾,接连没了两个孩子,后来幸得老天垂怜才得了霍重九这一个孩子,此后霍知行担忧她的身子,多年克制,两人之间始终未再孕育一个孩子。听见江岁华这声母亲,霍夫人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霍夫人拉着江岁华在书房坐了许久,又是带着她亲自挑缎子做衣裳,又是吩咐侍女将她年轻时穿戴的首饰送到松雪居,直到云蝉说起江岁华该吃药了才将人放回去。
送了江岁华,苏嬷嬷喜笑颜开。“夫人这下可不用担心公子了。”
可霍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淡了下去。“阿满好吗?”
苏嬷嬷不明所以。“好啊,姑娘是难得的从容,又有骨气,那仪态做派多少世家的小姐都比不过,有这样的女子陪在公子身边,也是好事。”
霍夫人唇角笑意有些苦涩,正是因为姑娘太好,她反倒觉得奇怪,一个人若是违心,口头装得再好,总会漏出马脚,可阿满无论是容貌谈吐还是举止仪态都挑不出错来,并不像农户养出来的女儿,倒像是官宦家精心教养的世家贵女。
能得这样的女儿陪在身边是好,可她总觉得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转眼中秋已至,霍府上上下下张灯结彩,四司六局忙得热火朝天,侍女小厮一串串地在后院各处穿梭,端着托盘木几往各处送茶水点心。
“小姐,您成日在松雪居里闷着,今儿好不容易出门不妨去跟姑娘们玩耍一番。”云蝉扶着江岁华,今日是夫人的寿宴,从晨起登门的人便络绎不绝,此刻昭华堂里怕是已经坐满了贵夫人。
江岁华看着远处三三两两结伴的少男少女,但笑不语。霍夫人特意嘱咐她不必去前厅拜贺,就是为了少人知道她的存在,毕竟霍府突然多了个义女,难免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
有那费心思解释的功夫,不如让她待后院待着。
她原本连门都懒得出,可她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不得不出门。
花园里桂花开得正盛,微风拂过,暗香浮动。
她在园子里已经逛了好半晌,却没看见想看见的人影。
江岁华踮脚攀折桂枝,身后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在等人?”江岁华回头,霍重九轻而易举地将她要折的那一枝桂花折下,两指微动,饱满的桂花便被他甩出去大半。
“没有。”江岁华拂去衣袖上被他甩上的小小桂花。
“没有?”霍重九将被他“摧残”过的桂花枝塞到她手里。“没人告诉你等人也要换个位置等吗?你站在这桂花树下跟木桩子似的,就差没把望眼欲穿四个写在脸上了。”
才消停了两日,霍重九又打趣她。
“多谢霍三公子告知。”
江岁华咬着牙道谢,没好气地挪了挪步子,霍重九见她气鼓鼓的两颊像极了梨花未绽时鼓鼓的花苞,一时觉得有趣,便紧跟在她身后。“两句话就生起气来了,阿满这样真是让为兄伤心。”
云蝉看了看霍重九又看看江岁华,只觉十分新奇,满府里谁不知道公子只跟青雁红鳐玩笑打趣,除了夫人和苏嬷嬷之外,极少与女子玩笑,便是堂妹表妹也不曾这样凑在跟前玩笑说话的。
霍重九双眉皱起佯装委屈,一双眼睛却带着戏谑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