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倒是好的，其余都是小物，用料虽好，却不值几个钱。这支宝石簪子不错，只可惜缺了一角。”
朝奉有些可惜摸了摸那支宝石簪子，这做簪头的红宝石颜色通透，形状又好，滚圆不见一丝雕琢的痕迹，只可惜靠近托底的地方似有磕碰，缺了一点，虽不打紧，但他们做生意的，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说。
江岁华不动声色。“估价便是。”
朝奉眼珠子转了转。“这三件小的，算二十两。这支宝石簪子，至多十五两。”
江岁华心底冷笑，别说簪头上的红宝石价值不菲，便是簪身用料与工艺也不止这个价。“三十两。”
朝奉见对方言简意赅，虽然三十两卖给他也能赚上不少，可仍旧不甘心，他撑起身子想喝口茶，却瞥见江岁华腰间挂着的白玉腰坠。
“姑娘既是要当银子，腰间的坠子恐怕比这些都要值钱的多。”
江岁华抿唇，腰间白玉腰坠乃是阿娘留下的最后一件物什，她不愿当卖，即便要当，她也绝不当在这黑心的当铺。
见江岁华一言不发冷着脸转身便要走，那朝奉也急了，连忙叫招待将人拦住。
“姑娘别急，三十两便三十两，姑娘若是死当，小人可再为姑娘多加十两。”
他心里也反应过来，那腰坠不要也罢，万一真是哪家子女的信物收进当铺也是个麻烦，倒不如那只宝石簪子。
江岁华点头答应下来，如今死当活当于她而言都没有差别，她被人追杀说不定那日便死在贼人刀下，未必有能来赎它的一天，在生死面前，一支喜爱的簪子和能买药治病的银子相较，显然银子更重要。
而恰在此时，多宝阁三楼。
霍重九靠在床边，紫檀方几上摆着一只敞开的乌木盒子，一套金光闪闪的头面静静地躺在乳白丝绸衬布上。
霍重九一只手端着玉雕的茶杯，另一只手掐着支金簪，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还有新做的吗？”
“霍三公子，咱们家手工师傅一月只能做这些出来，这还是为了中秋节礼几十个老师傅连夜赶工才做出来的，其余的您都看过了，这是最后一套，您瞧这上边嵌的碧玺，还有这双结如意的纹样，那都是吉祥如意的好兆头。”
说话的是多宝阁的掌柜，弓着腰站在霍重九面前，额角的汗蹭蹭往下流，倒不是霍重九吓人，只是这霍三公子一来便看了所有新制的首饰，说是要给霍家大夫人做生辰贺礼，挑来挑去却不见点头，这单生意若是不成，不光是银钱损失，更失去了一个在咸城世家露面转名声的机会。
“有你这份心，霍夫人定高兴，我瞧这套便很好，你别为难人家掌柜。”一道含笑温润的嗓音子屏风外响起，白衣折扇，不是段儒是谁。
掌柜的赔笑，这另一位是同知段家的公子，他自然也认得。
好在霍重九松了口。“那就这套，红鳐，你跟着你掌柜去付钱。”
掌柜松了口气，忙端着桌面的乌木盒子跟着红鳐下楼去。
段儒自然而然地坐在霍重九对面，又给十分不客气地给自己添了茶水，谁知茶杯才到嘴边，便被霍重九一把夺了过去。“金秋玉露贵得很，白喝可不成。”
段儒轻笑一声，目光投向窗外。“积年的户贴处理起来本就麻烦，你又偏要十五六岁年纪的，我便是十只手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你想要的。”
霍重九将小茶盏搁在桌面，没说话。
段儒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好笑，又想起他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夜宿，不由猜测。“你该不会在外养了个没名没分的女人”
霍重九懒得搭理他荒诞的猜想，将视线投向窗外，却意外在当铺门口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交易谈妥，钱货两讫，江岁华正从当铺出来，除了她要求的散碎银子外，其余都换成银票方便携带。
她捏了捏掌心小小的荷包，旋即将荷包挂在腰侧。
霍重九静静地瞧着，她仍穿着他在成衣铺子买的那身俏粉衣衫，发髻却简单了许多，一张瘦削的小脸在正午的阳光下晒出一丝红晕，却依旧遮掩不住发白的唇色和眼下浓重的乌青。
她病了。
霍重九可以肯定。
前日看她时，她还有些人气，怎么在客栈休养了一日，脸色反倒变得这么差。
看着江岁华简朴到有些寒酸的发髻，虚浮的脚步，又见当铺朝奉谄媚的笑容，霍重九如何猜不到江岁华是缺钱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