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中,心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她试着转换立场,站在母亲、父亲、钟留夷的角度看待这些问题,钟留夷害死自己的母亲,心儿虽恨她,但钟留夷两个母亲的死却是自己母亲一手造成;
父亲呢?他怎么想的,他愿意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不睦,彼此报复斗个你死我活么。
还有琉儿的身孕,征明哥哥说那是她与公山羊的孩子,如果那是他们的孩子,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也许他们当真如征明哥哥说的一样,联合起来就是为了向钟家的人报复,夺走钟家财产。
每当心中已经认定他们的罪行累累的时候,眼前却又会浮现出钟留夷今日的样子,若她是春风得意的模样,自己也许还会硬下心肠与她为敌,可她……想起今日见到那人的模样还是会心有余悸,她瘦骨嶙峋,灰白的脸上两只眼麻木无神,一个硕大的孕肚坠得她站立都困难,得几个仆人搀扶才勉强能行走。
无论是钟留夷的眼神,还是她的外貌,全然无计谋得逞的感觉,说她是怨念深重的索命厉鬼,倒是十分有九分像。见过坏人,还真没见过她那个样的坏人,好像已经遭受了万劫不复的报应。
心儿就这么想了一夜,最后睁眼到天明,两只熊猫眼,一脸的难看色。
天不亮的时候,她就去伺候父亲洗漱、喝水、吃饭、吃药。
翠竹早上醒来,看见郡主从外面进来;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一夜未睡。”
“是翁大人说的话罢,我也想了半夜,惊的睡不着。”
心儿抬眼瞧了瞧周围,道:“这里住不了了,我们得离开。”
翠竹点头表示赞同。
但两人都不知现在能搬去哪里住,回钟阳有钟留夷,去远的地方也不行,因为钟老爷的身体并不能走太长的路程,况且也没有可随行的大夫,万一路上有什么差池没办法及时救治。
正纠结时,罗滕飞却来了。
他来向郡主辞行,他刚收到飞鸽传书,前方战事吃紧,他得离开几日。
罗滕飞告诉心儿,这次战事本来已经打的差不多了,追缴一些叛军余孽,谁知那叛军逃到了恒景王的地盘。这个恒景王是叛军的首领的远房老舅,如今恒王非但纵容叛军逃入他的地盘,还不让沈将军进去搜查。那逃跑的叛军知道前朝皇室的下落,谁知恒景王是不是也动了叛变的念头,倘若他们打着以复辟旧朝的旗帜谋反,那就更难收拾了。
那边属地的地势易守难攻是个天然的屏障,真打起来,以恒景王的实力,纵然是再骁勇善战的作战军队也得打个三年五载。
心儿惊讶:“要打那么久?”
罗道:“恐怕是的。”
罗滕飞给心儿道别之后,就立刻就走了,军营中只剩了几个留守将士。
心儿暂时打消了离开凤凰关的念头,左右现在不知能去何处,便先在这里住着,那仗听起来还要打好久。等她慢慢再做打算,想好去哪里再搬走不迟。
军营之中变得愈发冷清了,心儿偶尔能从出诊的大夫那里询问一两句城里的事,他说衙门已经很久没有办公了,钟府大门整日紧闭,里面很少出来人,门口列着很多府兵不许任何人靠近。
在心儿的照顾下,钟老爷的身体有些好转,他的眼皮能微微动了,女儿与他说话他也似乎也能听到,做出一些反应,喝药的时候也会自己张口。
这日刚准备午休,营帐外忽然很多人在喊;
心儿和翠竹出来,见军营的栅栏门外围着一群人,仔细一瞧,外面全是钟府的家仆。心儿派了个将士将大门打开,一群人立刻涌了进来;
“郡主我们可算能接你和老爷回府了。”
“郡主您快和我们回府罢。”
……
众人说的七嘴八舌,两人听的云里雾里,翠竹问:“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家仆道:“皇上接了翁知府的诉状,下令将钟留夷关进大牢了,现在郡主您跟老爷都可以回钟家了。”
心儿问:“那钟留夷呢?”
“她被我关进牢里了。”
忽然一个熟悉声音响起,心儿看过去,人群后面,翁征明坐在的一个轻便的竹编小乘轿上被几人抬着过来,看来他的脚还没有完全好。
“征明哥哥,你……”心儿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几个衙役;
“心儿,托你写的那份诉状,我们赢了,我现在已经官复原职。”
心儿听到他官复原职并没有开心,反倒是之前听到钟留夷被关牢里,脸上的神情变了,到现在还没有接受。
翁征明见她一脸惶惑,转而安慰道:“其他的事情你先不要放在心上,现在关键是你回到钟府,钟府现在无人管理,急需当家做主的人,还有钟伯父也需要回府调养,军营中条件差,回钟府有御医又有上好的药材,方能好好调养身体,尽早康复。”
白师爷从帐中也出来,这时说:“翁大人谁说的对,钟府家大业大不可无人管理。”
心儿回过神,说道:“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这次不用自己动手,婢女和家仆立刻快速收拾了所有东西,将钟老爷抬上马车。
坐进铺着锦缎褥垫的香车中,心儿倒觉有些不适应,好似她已经习惯那些动物皮毛粗糙的感觉了。
临走前,她拉开车帘回头看了眼军营,公山羊的那几个将士还守在凤凰关。成婚这几个月仿佛是做梦一般,她嫁给了喜欢的人,虽然那陪伴是短暂的,但她认为值得。在这里的这些日子,不能否认,是让她感到满足和前所未有的愉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