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儿笑着的嘴角落下,眼底里漆黑一片,看着他;
“很多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过去了,也就不便再提了。但钟大小姐做的事毕竟是比我多的,我随便说一件和您做交易。”
钟留夷冷冷问:“什么?”
翁征明冲她笑笑,带着一丝嘲讽:“马怀丙的案子。”
这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涉及到什么皇家权贵,又刚好定罪能让她流放出钟阳。
翁征明道:“不知钟大小姐对这个案件是否还有疑问,是否要帮你那奴仆脱罪,知府府上还有案件当时的卷宗,我回去可以再调出来重新查查。”
钟留夷无所谓道:“翁知府别吓我了,想交易什么,我答应便是。”
翁征明忽然正色:“我将来一定会娶心儿,你与钟家的新仇旧恨你想怎么报复都行,我不会干涉。但若是你再伤害心儿,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钟留夷眨着眼睛:“钟辛夷难道不姓钟么?”
“与你并无仇怨,心儿她心地善良,她第一次见你就相信你说的话,承认你是她姐姐,若是没有她的照拂,你怎么可能活到今日。”
这句话很中肯,钟留夷听进去了。
在钟府被长公主和马怀丙陷害,几次三番都是心儿救她和公山羊于水火。自己与长公主的仇怨与心儿无关,她是无辜的,自己折磨心儿也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怨气。
翁征明叹道:“心儿是这世上,我见过最善良的女子,她和你同年,她和你一样对以前的事毫不知情。你的遭遇不当是你折磨她的理由。”
钟留夷没说话,似是答应。
心儿一出浣衣坊的门,就见到翁征明。
他站在院中,穿着知府的官服,他看见心儿的一瞬便露出会心的释然神情,又变回了洒脱又明朗的人,和见钟留夷的神态完全不一样。
心儿也冲他笑笑。
看见心儿疲惫的样子,翁征明的心像是被什么刺痛,强忍着心疼向她快步走去。
翁征明与心儿的初次相见是在五岁,之后年年见,再之后翁征明的父母去世,他一直寄人篱下长大。他十岁后再一次见到心儿,已经见过了人生百态、尝遍了辛酸苦辣。他明知义父要他来是为了巴结讨好心儿的,却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他小时候脾气很大,敏感又脆弱,后来是心儿处处照顾他,整日跟在他身边。
那两年,翁征明在心儿的庇护下度过了唯一一段快乐的日子。
如果说他眼里有一丝的温存和善意,那都是心儿带给他的。
翁征明问:“心儿我以后会用我的性命保护你,只对你一个人好,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他问的那么小心翼翼,好像在求什么宝贝。
“我……愿意。”
心儿又做回了她的郡主。她看着梳妆台上铜镜里的自己,她觉得那里不一样了,不是手上红色的皮和皴裂的痕,不是脚腕落下的伤,也不是风吹日晒变得成熟的脸。
这些都不是她感觉到的不同,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知道了,是她的眼里消散不去的悲伤。有时候眼泪已经从眼眶中流出,然而她却不知为何哭,只觉得心中郁郁难平。
心儿不用去浣衣房了她也没有解脱,她回归了舒适富裕的生活没有感到丝毫满足。因为她有了更多空闲的时间,用这些时间多愁善感、伤春悲秋。
傍晚的时候,心儿又在钟留夷门前徘徊,钟留夷早看见了门外似风吹树木一般的影子来来回回,可她依旧只是看账本完全没有理会。
过了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傍晚变成了夜晚,外面才响起敲门声,钟留夷从一堆账目中缓缓抬起头。
琉儿发现,心儿的声音有些变化,由一个脆苹果变成一个有些沙的苹果。不再是甜脆的声音,而有些低沉。
心儿手中抱着一个盒子,手指一直抠着盒子的角:“琉儿姐姐,我今日答应征明哥哥嫁给他了。”
原来是宣布好事来了,钟留夷淡淡道了一句恭喜;
“所以这个东西还你,我不能带在身边了。”
心儿打开她怀里的盒子,盒子里是一个穿红衣的木偶娃娃。
钟留夷认出来这是之前公山羊买的,公羊本来是要送给自己的,但是又被自己转手送给了心儿。
“这个娃娃你拿回去罢,这是公山羊买的娃娃,我看见就会想起他。以前还行,但是我要成婚了,不能再带着它了。”
钟留夷有些惊讶看着她:“怎么,你还在想他?”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不想,我脑子里全是阿羊,我明明知道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我,可是他救过我,救过我两次。”
钟留夷低头看看娃娃道:“这个你留着罢,你想他也可以想,现在没所谓了。”
“为什么?可我要成婚了,还想着别的人,这样也可以吗!这样是不对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应该与别人成婚。”
“一个死人,相信翁知府也不会介意。”
钟留夷听她说的心烦意乱,起身将心儿推出门,将她和她的无助纠结一起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