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的闺房中,全国各地的产业年收账目都堆积在一张书桌上,重重叠叠犹如高墙,书桌已经完全被淹没在账册中。
谁都看不到里面竟还有个女子。
钟留夷把一些摊开的账目合上,揉了揉酸胀的眉眼,站起身走了出来。在紫檀八仙桌上,还有几本账子。这几本都比较新,好似是刚出的产业,里面的记账收入也才只写了三分之一,钟留夷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丹砂矿开采、凝练、售卖,里面林林总总的条目映入眼帘;
钟留夷把册子很快合上了,头开始痛了,她把视线从这里挪开,走了出去。
翁知府几次带了礼品亲自登门拜见钟老爷,钟天酬都以闭关不见客为由,将他拒之门外。
翁征明筹备了几日东西,待东西差不多齐了之后,便请了乐队、摆了仪仗,然后敲锣打鼓、披红挂彩的将几大箱子彩礼抬去了钟府。他和钟留夷打了招呼,钟府开了门,外面的人都看到了,他的彩金进了钟府的大门。
钟老爷千防万防,没防住他有内应。
终于翁征明收到了钟老爷的请帖,邀他到府上一叙。
翁知府穿着正式的官服,行大礼参拜钟天酬;
“钟伯父,家父是翁良、家母孟娴华,侄儿翁征明前来拜见,敬请康健、福安。”说完后又行了一个叩首的大礼。
“起来罢,翁侄儿。”钟天酬哑着嗓子说:“你父母的事我都听说了,可惜当时我已避世,没能知晓你家的事,这么些年苦了你,是我对不住你父亲。”
翁征明眉眼低垂,始终不曾抬头看座上的人,“钟伯父不必自责,事出突然,始料未及,侄儿能活到今日来见您已是托钟伯父的大福。”
“你现在已是知府,不必行大礼,快坐罢。”
翁征明坐下后,这才举目看了眼钟伯父,他双鬓斑驳,他的眼神很重,盯着人的时候便仿佛在人胸口压上了一块石头。
便是一眼,钟天酬就已经察觉到他眼里的躲闪。
“侄儿这次来,是有事向钟伯父说”;
“你说”,钟天酬移开了视线。
翁征明复又站起,表情恭敬、双手作揖、弯腰低头道:“伯父,我与心儿一起长大,情投意合,现在我已十九,心儿也已及笄,侄儿想求娶钟辛夷为妻,还望钟伯父同意我们的婚事。”
“翁侄儿,我家有两女,嫁哪一个我还没有想好。”
翁征明心中一紧,还是恭敬道:“当初与侄儿定亲的心儿,我与心儿情投意合,还望钟伯父成全。”
钟天酬露出疏离的神色,语调微沉:“你五岁时父母去世,有十年时间我对你毫不知情,你流落逃亡,赶上了南方的水灾洪涝,食不果腹,颠沛流离,这本是我对不住你父亲,让你吃这些苦。可我也不得不为这些苦而拒绝你的求亲。”
翁征明撩起衣服下摆跪在地上:“我成长确实遭受了许多常人未曾经历的苦,见了许多惨事,但我自问并没有背弃父母的教诲,更没有对心儿不诚,我愿用我身家性命和仕途担保,绝对会心儿……”
“你那义父,和你关系如何?”
翁征明话还没说完,就被钟天酬一句话打断;
义父?
翁征明心中吃了一惊,他知道?
“我义父是救我性命,对我极重要的人。”
钟天酬站起身,白师爷走前扶住老爷,“你那义父与我的过节已经是陈年往事,我说我没有错,你也不会信,你自是信你义父说的。我只告诉你,他对我恨之入骨,我对他的品性也多有了解,你既是被他抚育养大,那么就是与我钟家势不两立之人,既然是这种关系,婚事就此作罢,你休要再提,你走罢。”
钟老爷已经不给翁知府再言语的机会,已经被白师爷搀扶走回了堂后。
翁征明枉费一场,他从钟府出来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而他的表情和进去时差别并不大 。
晚上的时候,心儿去找父亲,说她愿意和征明哥哥成婚,她不知为何父亲忽然对她的婚事这么介怀,这不是十几年前就定下的,而且还是父亲自己定的。
父亲告诉她:“你若是不愿意,父亲可以让钟留夷嫁给翁征明。”
心儿怒道:“为何要琉儿姐姐替我出嫁,她是她,我是我,这是我的婚事,哪有别人替我出嫁的道理。”
“若是你不愿意,让她先出嫁何妨,本来她也年纪比你长。”
“不必父亲,我自己愿意嫁给征明哥哥。”心儿主意已决;
钟老爷却坚决道:“不行!”
“为什么?”心儿不解;
“父亲问你,你是真爱上了这翁征明,还是只觉他与你一起长大,两人有感情,他会对你好而已。”
“我……是这样想的”,心儿忽然五味杂陈,这段时间她都莫名的心烦意乱,她只想快点把过去忘了,忘记阿羊,想彻底断了这思绪,她觉得嫁给翁征明就是一个办法。
父亲又温声对她说:“我既没让你努力将钟家发扬光大,也没让你相夫教子去当贤妻良母,作为父亲我对你别无所求,只望你能嫁个心爱之人,平平安安度一生,只有这么一点愿望。”
明明是宽慰的话,却听的心中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