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行一句话,陈识月直接僵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马车后面,可她却没见着什么异常,只是这一颗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谁、谁……那长乐门?那几个戴着面具的?”陈识月第一反应便是那些戴着狰狞面具的人,毕竟不久之前他们吃了瘪。
霍青行挥动马鞭,“别着急,他们这会还不敢动手,没有探明敌情之前,他们只会像跗骨之蛆似的,一直跟着我们……仅此而已。”
“可是……”陈识月有些担心。
霍青行回头看她,“乖,进马车里面去,外面不安全。好好的坐着,抓稳便是。”
“好!”陈识月没有矫情。
回到马车内,陈识月下意识的抓紧了车窗的窗棱,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下,她有种回到了往昔的错觉。
身后有人追,追上便是死!
惊恐,疲于奔命,慌不择路……
“别怕!”车外,传来了霍青行的声音,掷地有声,沉稳从容,“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们敢动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意识回笼,陈识月眉心跳了跳,“霍青行,你……你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你能认出我,我自然也能认出你。”他好像攒了一肚子的话,就等着与她说清楚,没有遮遮掩掩,也没有故弄玄虚,而是直白坦诚,“陈家又如何?你是小月儿就够了。”
陈识月垂下眼帘,“你不怕被牵连其中吗?当年的事情死了多少人,你都忘了吗?”
“正因为没忘记,所以更要保护好你,我不相信你父亲是这样的人,我也不相信镇国公府出来的男儿,会是贪生怕死,背祖弃宗之人。”霍青行目光平直的注视着前方,“明明死无对证的事情,空口白牙就定了罪,不免有点欲加之罪的意味。”
陈识月哑然,喉间止不住滚动,倒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
“我知道你去顾县,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有我保护你,不是更安全更好吗?霍家久居边关,我父亲手握兵权,他们忌惮而又不敢轻易下手。”霍青行难得说这么多的话,“但我与父亲都知道,迟早有一天,霍家会步上镇国公府的后尘。”
陈识月垂下眼帘,“功高盖主者……死。”
“之事为自己的无能,找个合适的借口而已。”霍青行偏头看了一眼车门,虽然没瞧见她,却能感受到来自于陈识月的情绪低落,“你没听赵知府说的吗?老皇帝的身子不太好,很多时候已经无法主政。”
这就意味着,皇权旁落,外戚上位。
“这么说,霍家如今也是风口浪尖,若是再牵扯到镇国公府一案,会不会……”陈识月小心翼翼的开口,她是真的怕了。
当年镇国公府有多惨烈,她是亲眼看到的,连同自家一起,尸横遍野,血流漂杵。
若不是她命大,被母亲托付给家奴逃出来,只怕……只怕骨头都成渣了,哪儿还有今时今日。
“你都说了,已经是处于风口浪尖,这早爆发和晚爆发,有什么区别?”霍青行不以为意,“我爹早就看不惯那帮蠹虫了,于朝堂上作威作福,却克扣军饷,什么都不懂还指手画脚,恨不能让我们都死在战场上。”
说起这个,霍青行好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就沉默了。
陈识月皱了皱眉,想起他浑身血淋淋躺在云中村外的情景,慢悠悠的挪到了马车门口,干脆坐下来,瞧着他的背影,“你当日……为何会这样浑身是伤?蛮子是追着你来的?”
“有细作,被暗算了。”霍青行低声开口,“死了一帮弟兄,独活我一人。”
最后一个字落下,便是长久的沉默。
行军打仗,最怕的就是细作。
背叛者的出现,死的就不只是一人,可能是千人,万人,甚至于整个军队,如同当年的镇国公府一案,埋在黄沙里的是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啊!
二十万好儿郎,多少爹娘盼不到儿子归来,多少妻子盼不到夫君回家,多少儿女再也见不到父亲一面,连马革裹尸的机会都没有。
黄沙漫天,故土难归!
“对不起。”陈识月低声开口。
霍青行深吸一口气,嗓音里带着几分暗哑,“跟你没关系,我的小月儿为何要道歉?投身行伍,早就做好了死在沙场上的准备,为国为民,死而无憾。”
“那些蛮子便是细作引进来的?”陈识月问。
霍青行颔首,“他们是来接头的,父亲给我的命令就是找到细作背后之人,还有杀了这帮蛮子,决不能让他们把消息送出去边关。”
陈识月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原本以为,任务失败了。”霍青行忽然笑了,“小月儿真是我的福星,不但救了我的命,还顺带料理了这帮蛮子。他们的身份不简单,但是细作背后的人……暂时没有其他线索。”
陈识月有些犹豫,“不会跟金都有关吧?”
“尸位素餐,居于庙堂之上,不思百姓疾苦,只问富贵荣华。”霍青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言语间满是凄凉之感,“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会有人瞧见的。”
天下事,终究是天下人来定。
时至今日,还有很多人在为当年的镇国公翻案,只不过力量微薄,在没办法一举击中的情况下,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所有的忍耐,都只是等待成功的一部分。”霍青行深吸一口气,“小月儿要坚持住,跟你站在一起的,除了我,还有很多人。”
陈识月心惊,“还有人?”
“你从来不是孤军作战。”霍青行忽然侧过身,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微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面颊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相信我,信任我。”
陈识月喉间滚动,直勾勾的盯着他。
信任?!
“你是朝廷钦犯又如何?只要是小月儿,那就够了。”他笑得坏坏的,“早晚把你娶回家。”
陈识月:“……”
她一把撤回手,这人怎么老占便宜?
“小时候你抱着我哭,哭累了睡在我的怀里,还说以后要嫁给我。”霍青行意味深长的啧啧两声,“想当年,不知道是谁为了离开陈家,还送了我……呜呜呜……”
陈识月冷不丁捏住他的嘴,“不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