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真的呼吸与心跳一齐停滞了。
他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个场景。
莫衍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他有很多疑问,可一切疑问在此刻似乎得到了解答,又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跌坐在某间杂物间的门后,双手环抱住膝盖,试图缓解从心脏深处蔓延出来的寒冷。
为什么。
为什么……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如果他的出生本就是个错误,他宁可自己不要降生在这世界,也好过被当成他们的工具。
他以为,母亲至少是认可他的天赋,才会带他来这里。
现在这一切又算什么……?
冰凉的液体从脸颊滑落,溅在冷硬的地面上,隐忍的呜咽声在狭小的杂物间内回荡。
有那么一瞬间,莫衍真想要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这个黑暗又逼仄的房间里,直到彻底腐烂。
他恐惧外界的一切,即便是引以为豪的音乐,此刻也令他避之不及。他更不想再次回到那个母亲存在的家里,忍受她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漠视与羞辱。
——不行。
莫衍真迟缓地反应过来。
他得回去。
小潮姐姐……在等他的消息。
他已经拒绝了她的送行,如果不回去的话,她会生气的。
莫衍真慢慢地抬起手,抹了抹自己满是泪水脸颊,想要推开那扇门,小臂却生不出力气。
要这样出去吗?
离开这个黑暗而狭小的庇护所,去到那些令他厌恶恐惧的人群里,伪装成一个听话的孩子。
莫衍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这个地方,母亲很快就会发现他没有在原地等她。可搭在门把上的手疲软而无力,他仅剩的那点勇气不足以让他推开这扇门。
走廊里的采光很好,阳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地面和墙壁上,顺着门上的玻璃窗洒进来,刚好落在他的指尖。
阳光过分灼热, 他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瑟缩着收回了手。
就在那一瞬间,杂物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毫无征兆地推开了。
大片大片的阳光猛地倾泻进来,将阴暗的房间照得透亮无比,连同靠坐在门后的莫衍真一起,彻底沐浴在和煦温暖的春光中。
脚步声响起,某个被光线柔和了轮廓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伴随而来的还有熟悉的声音。
“有人吗?我听到了哭声——”
说到一半,女声兀地止住了,带着几分诧异:“小真?”
她离开明亮的走廊,越过光暗交界的门前,只身融入阴影之中,在莫衍真的身前停下。
莫衍真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蹲下身、彻底与自己的视线齐平,他才如梦初醒般喃喃地问道:“……小潮姐姐?”
左镇潮点点头,看着少年一副眼泪还缀在睫毛上、脸颊泛红、半哭不哭的可怜样子,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湿巾递了过去。
莫衍真的目光随着那包湿巾移动,直到现在都还有些恍惚:“你、怎么会……”
明明他没有告诉她比赛的时间和地点才对。
左镇潮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来这附近旅游的事。
“我承认你的隐蔽非常到位,但是最近在巴黎举办的国际音乐类赛事只有这一项。”左镇潮说,“不过我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好说歹说那个门卫才放我进来,刚进来就听见有哭声,我还以为闹鬼来着。”
于是她火速循着哭声找过来,没想到门后面竟然藏着一只莫衍真。
「……等等。不对啊。」左镇潮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为什么我会怀疑是闹鬼还上赶着往这边跑啊?正常人不应该立刻离开吗?」
「……难道我不正常???」
那种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了。
左镇潮将那股奇异的情绪压下去,又将手中的湿巾往少年的方向递了递。
莫衍真像是现在才彻底反应过来,红晕一直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他迅速接过湿巾,侧身避开左镇潮的目光,收拾了一下自己。
等再次转过头来,又是那个精致又贵气的贵公子。只是泛红的眼眶暂时还无法遮掩,跟只小兔子一样,可怜兮兮地看着左镇潮。
“发生什么事了?”左镇潮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难道是比赛没发挥好?”
莫衍真轻轻吸了吸鼻子,摇摇头。
在与莫衍真相处的这段时间,左镇潮早就领悟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她永远别想搞清楚这孩子伤心失落的理由,而他也总是不想让她知道。
“待会儿还有什么赛程吗?”左镇潮问。
“没有了。”莫衍真说,“等母亲谈完……事,我们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