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陈太师快厥过去了,林书江忙不迭上前,“老太师身子刚好,还是要好好歇着,快坐下来。”
于是乎,众人扶着陈太师坐下。
“太尉府出事,太师必定心痛不已,好在事情都过去了。”林书江叹口气,“有永安王府在,城外难民之事已经妥善处置,如今要紧的事北州赈灾。”
大雪盈门,覆盖天地。
路有饿殍,冻死无数。
陈太师端坐在上,“我知道,你们对于太尉府驱赶难民一事愤慨不已,可当时那种情况,若是没个出头鸟,你们如何能安坐朝堂?虽然手段激烈了一些,但所做难道对诸位无益?”
他的话说得直白,方才还嘈杂的众人,旋即安静下来。
城内安稳,便是他们安稳。
这话说得也没错,就是……让人脸上挂不住。
“此事已经过去,我也不欲再提,但总有人要戳痛处,我不得不提醒诸位。”陈太师叹口气,仿佛真的万不得已,“关于这北州赈灾一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不如做点实在的。”
闻言,林书江与洛似锦对视一眼。
“陈太师觉得,这件事要如何处置?兵部侍郎渎职贪墨,以至于北州百姓伤亡惨重,实在是罪大恶极。”洛似锦不急不缓的开口,“抄九族都不为过。”
但……
“证据呢?”陈太师问。
洛似锦就知道他要问这个,“正在回来的路上。”
四下沉默。
“总得给他一个能辩驳的机会吧?”陈太师幽幽启唇。
洛似锦点头,“且不说他是太师的门生,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多少也是得给个机会,于情于理于法,合该如此。”
语罢,陈太师目光沉沉的盯着他。
洛似锦的眉心跳了跳,“太师何故这样盯着我?是怕我中途截杀吗?”
话音落,众人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洛似锦。
还真别说,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出来。
“那可是太师的爱徒,我再不济……也不会蠢到这个地步?跟太师对着干。”洛似锦摇摇头,似笑非笑,音色温柔,“咱不是傻子,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杀了他……赈灾银的去向何存?我还等着拿回银子,帮着永安王府补一补城外的窟窿呢!”
陈太师还是不说话,对于洛似锦的承诺,他从来没相信过,这人嘴里没有半句真话,承诺自然是一文不值。
“太师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洛似锦坐回去,“不如派人再去一趟北州吧?总在这儿待着等消息,那也不是个事。右相以为如何?”
林书江点头,“我没意见,就看诸位大人谁能走一遭?”
这是个烫手山芋,掺合进去就是得罪人的活,谁敢轻易应下?
“一个都没有?”洛似锦摇摇头。
林书江眼珠子一转,将目光落在陈太师身上,见着这老狐狸也没开口,便也没有开口,这件事就像是死局一般,无人敢轻易踏入。
贪了赈灾银,害了那么多北州百姓,肯定是有人要倒血霉的,现在进去的都会被热得一身骚,朝堂上摸爬滚打久了,一个个早就学会了明哲保身之术。
“那就都回去好好想清楚,谁站出来,去一趟北州,接了这差事?”洛似锦摆摆手,音色冷戾。
“是!”
众人纷纷行礼,快速退下。
议事房内,只剩下三只狐狸缄默着。
有人装腔作势,有人虚以为蛇,有人坐山观虎斗。
“人都走了,太师还想说什么?”林书江开口,“是想问问,证据是否确凿?够不够诛九族?若是如此,太师就不必问了,您是帝师,律法应该最清楚。”
陈太师偏头看他,“右相急了?”
“我急这不是怕您刚起了床,回头又躺下了?”林书江轻叹一声,“皇上为此忧心忡忡,北州雪灾不平,待永安王回朝,您想再平息此事,怕是没那个机会了。永安王是什么人,您打了半辈子交代,心里还没底吗?”
那可不是像他们这般省心省事的主,先帝所赠免死铁券,打王金鞭。
上打昏君,下打佞臣。
永安王原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又在南疆多年,一直领兵住手南疆,可想而知现如今的状态,怕是一点就着,谁的面子也够不上。
若无铁血手腕,何来南疆稳如泰山?
“咱还算年轻,挨一顿打可能就躺两天,若是落在您身上……”洛似锦摇摇头。
那意思就是赤果果的三个字:不抗揍。
“不用他动手,左相一张嘴就能气得本官半身不遂。”陈太师狠狠剜了他一眼,懒得与他翻嘴皮子,“左相不必引我与永安王府生嫌,老夫还不到老糊涂的地步。”
洛似锦点点头,“不糊涂便好。”
永安王手握重兵,执掌整个南疆,一旦回朝,其权势将碾压在座的所有人,人家手里抓的可是上阵杀敌的兵,是会见血的刀!
“此事还是交给皇上圣裁吧!”林书江意味深长的开口。
两人不做声,算是默认了这个做法。
裴长恒当然清楚,这三只老狐狸是在祸水东引,北州若是发生民变,便是自己这个当皇帝的昏庸,若是永安王回朝,意识到他这般无能,保不齐会生出取而代之的想法。
扶不起的阿斗,就不必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