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富贵在满荷花家里,十二岁的荷花正是今日混战的“导火索”,她的胳膊手掌都被河滩上的石头划伤了,满月过去的时候,她爹正用拐杖用力敲着地板发脾气:
“村长,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荷花受伤了我家这些事情谁来干?怎么也要让河口村拿出赔偿来才是。”
满富贵语气不悦:“今年天旱,不是早就说好了每家每日只能打半缸水用么?这几天你们家都多打了好几桶水吧,这才被河口村逮住了把柄。”
“那我开春才添了第二个儿子,小孩子苦夏用水多,家里老老少少十口人呢,半缸水哪里够用。”
“就算不够也该家里男人去提水,荷花一个小姑娘太容易被欺负了。”
“她是大姐,这些家务事本来就该她做……”
满月没再听下去了,敲了敲敞开的篱笆门打断了里面的对话。
“月丫头!”满富贵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就听说河边打起来了,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满月扫了一眼院子里,看到小姑娘垂着血淋淋的胳膊站在角落里,眼眸眯了眯,问,“荷花怎么不去春婆婆那里处理一下伤口?”
“一点小伤用不着,”荷花爹摆摆手,“回头拿锅底灰涂涂就行了。”
满月皱起眉头,要说满家村除自己外的十七户中,她与谁家最不熟悉,答案就是眼前这家人了,除了知道他家人口很多外几乎没什么来往。
后来又多了个印象,全村唯一没有签长工约的家庭。
倒不是满富贵或满月排挤他们,事情就是那么巧,满荷花家人多,但老的老小的小,除了荷花爹娘都不符合满富贵定下的长工条件。
而满荷花娘开春刚生完,身子没好利索不说孩子也离不了娘,满荷花的爹去年冬摔断了腿,如今还要拄拐杖走路。
这么一来他家就尴尬了,满荷花爹倒是想将大儿子塞进来,可那孩子虚岁都才六岁,满月打算开幼儿园还差不多。
到今天满月对这家有了第三个印象,负面的那种。
她皱着眉头,对满富贵道:“村长爷爷,荷花这伤口不比多福哥轻多少,还是得处理才行。”
满富贵又是一惊:“多福受伤了?”
“您放心,齐云楼那有好药,已经给多福哥用过了,不会有事的。”
满富贵信她,刚提起的心就放了回去,也品出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了,起身道:“荷花跟我走。”
他发话了,荷花爹果然不敢再说什么,却一点没有往外拿钱的意思,还反复叮嘱荷花:“快点儿回来,你妹妹还小不会做饭,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
满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荷花爹治只当看不到,反正他家没人在满月手下做工,自然不怕她说什么。
满荷花一声不吭地跟了出来,走了一段才喏喏道:“我自己找点草药敷一敷就好,不去春婆婆那里了。”
“你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自己找草药?”满月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惊觉掌心的腕骨细得惊人,比自己这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还不如。
满荷花低着头:“可我没钱……”
“钱的事情再说,你这伤要是不处理,烂掉的话这条胳膊可能都得砍了,你想做独臂女侠吗?”满月故意把事情往严重了说,可怜的小姑娘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再说什么“不去”的话了。
满月将人一路拽到了春婆婆那里,轻伤的都已经散了,满多福本来也想走,无奈春婆婆拉着齐云楼不放,非要问特效金疮药的成分,满多福义气的一同留下了,此刻两人都被春婆婆的固执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老太婆又不拿你的药赚钱,只是想自制一些给村里人用而已……”春婆婆一副“你不说就别想走”的架势。
齐云楼平素锐利的眼眸都因为无可奈何垮了下来,面对一把年纪的老人家,他都怕随便挣扎一下就被人弄伤了,只能像个木头人一样让春婆婆随意抓着胳膊晃悠。
满月刚出现就接到了他亮晶晶的眼神,她好像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几个大字:
快救救我——
这样的剑客同志看起来十分呆萌,满月忍不住勾起嘴角,上前将人挡道身后,柔声道:“春婆婆,你可不能欺负我的人。”
春婆婆抬起浑浊的眼睛看她:“你的人?”
“是啊,我可是要给他发饷钱的,”她继续劝说:“再说你看他这肌肉发达的样子像会做药的么?之前不就说了,这是他师姐做的药,他就是拿来用用而已。”
春婆婆若有所思,半晌点头:“也是,四肢发达的家伙确实大多脑子不好。”
说着就松了手,突然就对齐云楼失了兴趣,春婆婆转身进了屋子,没多给他们这群人一个眼神。
满富贵当然是第一时间关心孙儿的情况,而满月则被人戳了戳肩膀。
她扭头问:“怎么了?”
“我脑子很好的!”齐云楼一脸委屈,“大家都说我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
……有种幻视孩子受了打击求安慰的感觉。
满月憋笑:“术业有专攻嘛,春婆婆只是对草药那些感兴趣而已,又不会用剑,当然不知道你的厉害。”
看他还是耷拉着眉眼,满月赶紧转移话题:“金疮药还有吗?我给这小姑娘处理下伤口。”
齐云楼赶紧拿出药瓶子,又去帮忙打水,满月借了春婆婆的屋子给满荷花把胳膊清洗处理了一番,感觉小姑娘很僵硬,她找话题问:
“这是怎么弄的?”
满荷花细声细气:“打水的时候被推了下,摔在河滩上被石头刮伤的。”
小姑娘说得简单,但从最长一条伤口几乎贯穿了整条胳膊来看,推她的人肯定十分用力。
伤口清干净了,满月开始撒药粉,第一下小姑娘就抖了抖,她连忙问:“很疼吗?我给你吹吹。”
“没……没事……”
整条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几乎用掉了剩下的所有药粉,小姑娘十分惶恐,一个劲地说:“不用上这么多药,别浪费在我身上了……”
满月认真将药粉覆盖上最后一点伤口,拿出纱布开始包扎,边缠绕边抬眼看着她,认真地道:“这是伤药,用在受伤的人身上就不算浪费。”
“可是,可是……”满荷花嘴唇嗫嚅了一下,“我只是个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