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静得出奇,天上不见半点星光,唯有一轮冷月悬挂,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洒下冰冷的光辉。明华园内,烛火微颤,映照出顾明书略显疲惫的身影。他一身素色长袍,披着一件深色外衫,手里捏着一封未拆的书信,眉目间带着几分凝思。
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随即,子恒快步走进,抱拳低声道:“班主,今日已与萧将军联络,事情有了些进展。”
顾明书抬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如何?”
子恒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大理寺卿修道茂大人与萧将军是挚友,已向将军提供了一些可疑的线索。此外,将军派人查探周靖川,发现此人与孙玦关系匪浅,二人不仅在朝中有来往,私下还有铺子合作,甚至涉及私盐贩卖与酒楼生意。”
闻言,顾明书神情微变,手中信封不觉被攥紧几分:“此事可有确凿证据?”
子恒眉头微皱,摇头叹道:“将军已命人调查,但周靖川行事极为缜密,所做之事几乎不留痕迹。修道茂大人虽知他曾收受贿赂,但苦于无凭无据,无法定罪。更何况,朝中势力盘根错节,若无确切证据,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顾明书微微眯眼,指尖轻敲案几,半晌才缓缓道:“此人倒是个老谋深算的角色。”
子恒点头附和,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甘:“属下已派人暗中调查,但他手下皆是心腹,行事谨慎,怕是难以寻到破绽。”
顾明书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既然明面上查不到证据,那便从暗处着手。他与孙玦合作的生意既然涉及私盐贩卖,那定有一条不法的交易链,我们不妨从此处着手。”
子恒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班主是说,从私盐一事入手,顺藤摸瓜?”
“不错。”顾明书轻叩案几,目光幽深如寒潭,“朝廷对私盐管控极严,若他们真有此勾当,便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即刻派人盯紧他们的盐商来往,不要打草惊蛇,只需暗中查探。”
“属下明白。”子恒抱拳应道,旋即又道,“将军还托属下带话,让班主勿忧,他自会处理好此事,只望班主勿乱了步调,安心行事。”
听闻此言,顾明书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他……倒还顾及着我的安危。”
子恒正色道:“将军心里,自是班主第一。”
顾明书抿了抿唇,目光微微垂下,似有千般思绪浮现,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第一……有时都不敢去做他的第一了,怕为他带来灾祸。”
窗外寒风拂过,卷起院中落叶,发出簌簌声响,仿佛一曲幽咽的哀歌。顾明书站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的夜色,沉吟道:“子恒,吩咐下去,凡是与周靖川有关的铺子,务必盯紧,不可走漏半点消息。”
“属下遵命。”子恒抱拳,随即转身退下。
夜色更深,顾明书依旧立于窗前,未曾移动分毫。萧长瑜的嘱托犹在耳畔回响,他缓缓闭上双眸,心底轻叹——此局,怕是比想象中更难破。
修府书房中烛火微摇,映照着两人的身影。萧长瑜坐于书案前,身姿挺拔,双目如炬,透着几分冷峻与坚决。他的指节轻轻叩击着桌案,眼底隐含一丝深思。
修道茂负手而立,身着深青色锦袍,眉宇间凝着深深的思索之色。他声音低沉,缓缓道:“长瑜,此事我们必须谨慎行事。孙玦的死虽疑点重重,但所有线索几乎都指向周靖川。只是……”
萧长瑜冷笑一声,眸光沉沉:“只是我们没有证据,他就仍然能逍遥法外?”
修道茂摇头,语气凝重:“我担心的不是他逍遥法外,而是他已经做好了滴水不漏的布局,甚至可能利用此案反将一军。”
萧长瑜微微皱眉,缓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若是我们鲁莽行动,反而可能陷入他设下的陷阱之中。”
修道茂叹道:“不错。周靖川心思缜密,断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他杀孙玦,绝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可能早已布下后路。若我们稍有不慎,很可能反被他利用。”
萧长瑜冷哼一声,眸色寒凉:“人心诡谲,周靖川此人看似低调温和,实则手段狠辣,若是他真谋害孙玦,想必背后定还有更深的算计。”
修道茂点头,目光沉静:“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眼下,我们必须先稳住阵脚,一面查清他过往查办的案件,看看是否有人找他办事而贿赂与他,一面派人紧盯他的举动。”
萧长瑜的指尖缓缓摩挲着桌案,眉头紧锁,心思沉沉。修道茂的话不无道理,周靖川若真是幕后黑手,那么他此刻必然已做好万全之策,静候他们入局。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二人凝重的神情。萧长瑜抬眸看向修道茂,沉声道:“你可知他近来有何异动?”
修道茂微微点头:“据探子回报,周靖川近日在私底下频繁接触湖州的几家盐商,其中几人曾因走私案被调查过,但因证据不足而未能定罪。若他真有不法之事,或许这条线索能助我们一探究竟。”
萧长瑜目光微沉,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思索片刻,道:“湖州盐商向来牵涉甚广,若他真涉其中,那定然有迹可循。”他语气一顿,继而道,“道茂,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修道茂微微一笑,语气平稳:“长瑜,你我交情匪浅,况且此案本就在我大理寺的职责范围之内,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萧长瑜点头,郑重道:“如此,便从大理寺调几名得力人手,暗中调查周靖川的过往案宗,尤其是他在刑部任职时的案件办理,看看有没有可疑的案综,经他手侦办的案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可找的线索。
萧长瑜静坐书房之中,烛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透露出几分隐忍与疲惫。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桌案,眉头紧锁,心思沉沉。
修道茂负手而立,目光深沉地看着萧长瑜,语气沉稳:“长瑜,你的情绪不该影响判断。周靖川是个老狐狸,他一旦察觉有人在调查他,必然会收敛行事,甚至有可能设局反噬。”
萧长瑜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如夜:“若因畏惧他的反噬便裹足不前,那我们便是任他作恶,听之任之?”
修道茂微微叹息,缓缓道:“我并非劝你退缩,而是希望你行事更谨慎些。你近来的情绪波动颇大,恐怕与顾明书有关。”
萧长瑜身形微僵,片刻后,他缓缓抬眸看向修道茂,眼底隐隐闪烁着晦涩不明的光:“道茂,你倒是敏锐。”
修道茂轻笑一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语气带了几分随和:“你我自幼相识,我怎会看不出你的情绪?你看似冷静,实则心中已有太多牵挂。尤其是……顾明书的事。”
萧长瑜沉默片刻,指尖轻敲桌案,半晌才幽幽道:“道茂,他是我这辈子遇到过最让我动心的人,此生,我只想宠着他,护着他,他年幼时受了不少苦。我不想看到他和我在一起还要被权谋牵连,我要为他做好一切的防护,给他十足的安全感。他与我一起的这一年,我愧对于他,经常让他因我受一些流言秽语,还要忍受四面八方的危机。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可是我的权利却把我推到了风口,不得不让他去面对这些本就不该受得恶。”
修道茂望着他的神色,微微蹙眉:“可他有懂你的痛?”
萧长瑜低低一笑,带着几分自嘲:“他怎么会不懂?他比任何人都聪明,只是……他装作不懂罢了。”
修道茂沉默了一瞬,随即道:“你要查周靖川,顾明书未必不想帮你,可若你一直把他视若珍宝一样护着,他又如何帮你?长瑜,不要过度护他,像个金丝雀一样被你护着,也未必是好事。等你不在他身边时,他会无助的。”
萧长瑜微微阖眸,手掌缓缓收紧,嗓音低沉:“我不需要,此事我一人便可,不想他牵扯进来。可是,他值得我去护,就算是金丝雀又如何?大不了一直带在身边便是。”
“可你也怨过他。”修道茂直接道破,“他与陆庭轩同处一室,你信他无意,但你依旧难以释怀。”
萧长瑜猛地抬眸,目光中透着一丝压抑的痛楚,许久,他才缓缓道:“道茂,你可知,当我赶到明华园,看见他的房中烛火明亮,看见他与陆庭轩言笑晏晏时,我心中是什么滋味?是的,我怀疑过他,可那是爱。是因为爱的太深,不想他离去,或变心。但,现在不同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我,未曾改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