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明华园的后院笼罩在一片幽静之中。顾明书从外面归来,脚步缓慢,心绪却复杂万分。他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今日那抹清冷的身影——红秀香,那位看似不染尘埃,却又甘于为五斗米折腰的女子。
他轻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她那般的姿容与气质,本该是深居闺阁的世家小姐,为何甘愿立于人前,抛头露面?是命运使然,还是另有隐情?罢了,世间多艰,人各有难。”
顾明书正思忖间,忽然听到门被轻轻推开。他眉心微蹙,却并未抬头。来人脚步轻缓而沉稳,待走近时,顾明书方才抬眼看去。
“姐姐?”顾明书低声唤了一句,眉宇间略显疲惫。
顾锦玉微微一笑,径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柔声道:“明书,我听说你今日敲定了那家铺子的合作,可是顺利?听闻那位红掌柜的,是京城中少有的女中豪杰。她名声虽响,但却鲜有人见过她真容。”
顾明书微微颔首,语气淡然:“确是如此。今日一见,倒是与传闻相符,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
“哦?她是怎样的一个人?”顾锦玉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
顾明书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她为人谦和,举止得体,虽身处红尘,却无一丝世俗之气。看似温柔,实则内心有着常人难以触及的坚韧与隐忍。”
顾锦玉放下茶盏,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一个女子能够经营如此大的铺子,的确非比寻常。但明书,你可曾想过,一个女子能有这样的本事,背后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或许她并非你所见那般简单。”
顾明书抬眸看向顾锦玉,目光中透着一丝疑问:“姐姐,你是觉得她背后另有他人?”
顾锦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明书,这世道险恶,人心难测。姐姐并非说红掌柜有何不妥,只是担心她背后之人若别有用心,或许会牵连到你。你行事一向周全,但终究要多留一份心。”
顾明书闻言轻轻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安抚:“姐姐多虑了。红掌柜虽身处红尘,却并非世俗之人。她的言行举止,皆透露出一种坦荡与真诚。我与她不过是合作之谊,绝不会牵扯过深。”
顾锦玉微微点头,却仍旧不放心:“话虽如此,但姐姐总觉得此事不简单。你与她合作,牵扯的是金银之事,这背后若有谋算,必定不小。切莫被表象迷惑。”
顾明书伸手拍了拍顾锦玉的手,柔声道:“姐姐放心,我明白你的担忧。但凡事有度,我自会把握分寸。此事,绝不会让姐姐担心。”
顾锦玉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多说,只是叮嘱道:“既然如此,姐姐便不多言了。只希望你凡事小心,切莫大意。”
顾明书点头道:“姐姐的话,我定会谨记。”
说罢,屋内一时安静下来。顾锦玉望着窗外的月色,神色略显凝重。顾明书见状,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为何今日特意来找我?是否还有其他事要说?”
顾锦玉犹豫片刻,终是摇了摇头:“不过是听闻你今日见了那位红掌柜,心中难免挂念罢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顾明书微微颔首,目送顾锦玉离开。待门关上,他方才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窗外的风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寒意。他凝视着案上的茶盏,目光幽深如古井。那抹清冷的身影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低声喃喃道:“红秀香……你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夜色沉沉,天幕之上繁星点点,微风拂过,竹叶相互碰撞,沙沙作响。
寝屋之内,一盏暖黄的宫灯摇曳着微光,映照着床榻上沉睡的人影。顾明书眉头微蹙,似是陷入了不安的梦境。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身子微微蜷缩,仿佛在梦中挣扎着什么。
萧长瑜推门而入,步履极轻,生怕惊扰到床上的人。他的目光在看到那张清俊的脸庞时,眼中不自觉地染上一丝温柔。他缓步走到床边,缓缓地坐下,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抚上顾明书的眉宇,想为他抚平那微蹙的皱纹,也仿佛想为他拂去心中的不安。
顾明书在迷蒙之中,似是感受到有人轻触他的眉宇,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猛然睁开了眼睛。烛火的光晕映入眼帘,而眼前坐着的人,竟是萧长瑜。
他愣了一瞬,而后松了口气,嗔怪道:“你怎得这么晚才来?回来可用过膳了?”
萧长瑜闻言,并未作答,只是抬手轻抚着顾明书的脸颊,目光温柔似水,嘴角微微扬起,却依旧沉默不语。那双深邃的眼眸,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却又像是说不尽的心事。
顾明书见状,微微皱眉,轻叹一声,便起身抱住了萧长瑜的腰,将脸埋入他的肩窝,声音低柔而带着些许无奈:“萧长瑜,今日我去见了那个红掌事。”
萧长瑜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顾明书缓缓开口:“她的确不凡,很有一副清丽佳人的风骨,但是又不失江湖中人的侠气,既聪慧又果敢,算是奇女子一枚。我瞧着,她应是个有故事之人,想必也经历了许多风霜。”
萧长瑜微微垂眸,语气平静道:“此女子,之前本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小姐,只因家道中落,全族该杀的杀,该充军的充军,该充当军妓的……她本该被送入军营,沦为那些将领与士兵的玩物。”
顾明书闻言,心中一震,眉头顿时拧紧:“竟有此事?!”
萧长瑜点了点头,继续道:“当时有人出手相救,她才得以幸免。自那之后,她便跟了那位将士,然而好景不长,那位将士以身殉国,她也一蹶不振,在走投无路之时,我母亲曾施以援手。”
顾明书有些惊讶:“夫人竟与她有旧?”
萧长瑜淡淡道:“她母亲自幼便与我母亲相识,只是后来各自嫁为人妇,渐渐少有联络。我对她的事也不甚了解,只知母亲曾念及旧情,出手相助。后来,她靠绣活儿维生,如今能有今日成就,也算是一件好事。”
顾明书沉思片刻,方才缓缓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她身上有种不同于寻常江湖人的气度。她虽隐忍,但不失傲骨,果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萧长瑜轻轻拍了拍顾明书的手背,柔声道:“你方才提起她,可是想与她合作?”
顾明书笑了笑,点头道:“是。我瞧她绣技精湛,所织布匹更是上佳,若能与她合作,必然是一桩好事。”
萧长瑜闻言,也微微点头:“此事可行。她既得我母亲旧恩,我也该亲自见上一见,顺道探望她,算是替我母亲送个问候。”
顾明书闻言,眼中浮现出一抹笑意:“那等你这段时日忙完,我们一起去,可好?”
萧长瑜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子,嗓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宠溺:“好,等我忙完,定陪你去。”
顾明书轻轻握住萧长瑜的手,指腹摩挲着他的掌心,低声道:“这些日子你可还好?”
萧长瑜微微一怔,片刻后才缓缓道:“劳心劳力,也不过如此。”
顾明书抬头看着他,心疼地皱起眉头:“你总是如此,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长瑜轻叹一声,缓缓道:“世事难料,身不由己。”
顾明书闻言,伸手环住他的腰,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长瑜,若有一日,你觉得倦了,便来我这里歇一歇。”
萧长瑜怔了怔,目光深邃地望着他,半晌,才低声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