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书带着宁伯来到户部尚书府邸时,府门口已有数位仆役等候迎接。寒风虽刺骨,但庭院中却暖意融融。顾明书一抬眼,便看见萧长瑜已然坐于堂中,正端着茶杯浅酌,一双深邃的眼眸看似不经意,却含着一丝促狭与自信。
顾明书眉心微动,未及开口,萧长瑜已向他微微眨眼,唇角含着一抹邪魅的笑意,低声道:“明书,无需烦忧,我已知晓此事,交予我便是。”
顾明书一怔,随即心中微宽,却仍觉此事蹊跷,忍不住低声回应:“萧长瑜,你又在卖什么关子?”
萧长瑜不答,只是挑眉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堂中,户部尚书周怡然正负手而立,见顾明书入内,连忙上前两步,拱手笑道:“顾班主,别来无恙。此事交于我处理,定会让你满意。”
顾明书亦拱手回礼,温文道:“多谢周大人关怀,明书愧不敢当。今日前来一叙,实为明华园与北市几家铺子之事而烦扰,还请大人见谅。”
周怡然微微一笑,摆手道:“顾班主客气了,此事我与萧将军早已得知。那几家绸缎铺子与香料店确有不妥之处,但顾班主无需担忧,此事不过区区小事,我已派人彻查。”
顾明书闻言,脸上仍带三分忧色,正欲追问,萧长瑜忽然开口:“周大人所言极是。明书,你尽管宽心。以你的聪慧,当知这几家铺子断无主动挑衅之理,怕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此事无非是想借明华园来试探什么。”
顾明书微微抬眼,注视萧长瑜:“萧长瑜,你可知是谁幕后使坏?此事若真与朝中之争有关,岂非牵扯更深?”
萧长瑜放下茶杯,目光如炬,淡然道:“我自有计较。若真与朝中权势相关,今日在此便是最好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周怡然见二人谈话,适时插言:“顾班主莫要多虑,萧将军刚才与我商议,我们推测那几家铺子不过是受人胁迫,暂不会直接与你作对。毕竟你与他们合作已久,断不会轻易撕破脸面。”
顾明书心头一紧,低声问道:“既然如此,为何这几日他们屡屡刁难,甚至违背以往约定?若非有实证,岂敢公然欺我?”
周怡然闻言,目光深沉,语带锋芒:“所以今日我已派人将那几家铺子的掌事唤来,当面盘问。若真如萧将军所料,此事幕后确有黑手操控,我必定追查到底,绝不姑息。”
顾明书垂眸,心绪复杂。此刻他转头看向萧长瑜,却见他正静静端坐,眼神若有深意地扫过他,似在无声地询问:“明书,此事可还让你满意?”
宁伯立于一旁,见顾明书沉默许久,忍不住凑近低声道:“班主,依我看,萧将军与周大人似乎早有成算,您不妨静观其变。毕竟,您一人难敌暗流,他们二人或许真能查出些什么。”
顾明书眉心微蹙,摇头轻叹:“宁伯,你不懂。这些权谋交锋远比明面争斗可怕。若真是朝中之事,我这区区戏班,又能扛多久?”
萧长瑜听闻此言,忽然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容置疑:“明书,你只需记住,无论是明华园还是你顾明书,只要我萧长瑜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顾明书一怔,抬眼望向他,目光中透着复杂之色,却终究未再多言。
片刻后,周怡然的仆从进来禀告:“大人,那三家铺子的掌事已到,是否即刻传唤?”
周怡然点头:“传。”
不多时,三位掌事战战兢兢地走进堂中,向周怡然与萧长瑜行礼。顾明书站在一旁,默默注视这些人的神色,心中却已起了涟漪……
周怡然朗声道:“几位掌事,本官今日唤你们前来,是想问些事情。近来,北市的几家铺子似有异动,明华园与尔等合作已有一段时日,为何最近这段时日屡屡违约,甚至为难顾班主?此事若无合理解释,莫怪本官动用朝廷律令。”
三位掌事闻言,皆面露惶恐,其中年纪最长的一人连忙跪下,颤声道:“大人明鉴,草民万万不敢为难顾班主,只是……只是背后有人强迫,我们实在无力反抗!”
萧长瑜目光一凛,冷声道:“哦?是什么人竟能威逼你们?你们可知,那人是何身份?若有隐瞒,休怪本将军军法从事。”
另一个年轻些的掌事额头沁出冷汗,急忙低头回道:“萧将军,我们不知那人的真实身份,只是数日前,有一封信送到铺子,信中言辞狠厉,若不按其所言行事,便会取我们全家的性命!”
顾明书眉心微蹙,上前一步问道:“那信现在何处?你们难道没有派人追查送信之人?”
年长的掌事叹气道:“顾班主,那信早已被那人派人收走,我们也不敢派人追查。每次与那人接触,都是对方主动联系,地点也由他们定,我们实在无从下手啊。”
周怡然眼神冷凝,转头看向萧长瑜:“萧将军,看来此事非同小可,背后之人行事极为隐秘,恐怕有更大的谋划。”
萧长瑜微微颔首,沉声道:“无妨,既然那人敢露出蛛丝马迹,总有一日会现出真身。周大人,这几位掌事暂且留在府中,派人保护他们,同时严加审问,或许还能挖出更多线索。”
周怡然点头:“正合我意。”
顾明书却忧心忡忡,忍不住靠近了萧长瑜一些,低声问道:“萧长瑜,若此事真如你们所料牵涉权谋斗争,那明华园又该如何?这些时日我苦心经营,若因此被牵连,岂不是毁于一旦?”
萧长瑜神色微动,目光中带着一丝心疼,语气却坚定无比:“明书,你放心。明华园不会有事,我萧长瑜以性命担保,无论这幕后之人是谁,只要我在,你便无须害怕。”
顾明书听闻此言,心中稍许安心。他抬眼看向萧长瑜,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萧长瑜,你为何总是如此……如此笃定?你明知这是朝中之争,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为何还要替我担下这一切?”
萧长瑜凝视着他,目光如深海般沉静,低声道:“明书,因为你值得。”
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敲击在顾明书的心上。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胸口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与感动。
堂中气氛微微沉寂,而周怡然则故意咳嗽一声,打破了短暂的静默:“顾班主,萧将军,你们尽管放心,朝廷自然会有一套章法解决此事。不过,萧将军说得不错,那幕后之人既然胆敢挑衅,就绝不会轻易罢手。接下来几日,恐怕明华园还会有些波动,顾班主可要做好准备。”
顾明书点头,沉声道:“多谢周大人提醒。明书自会留意,日后还请大人多多关照。”
不多时,几位掌事被周怡然的仆从带下去安置,而顾明书却无意久留。他拱手告辞:“周大人,今日多有叨扰,明书先行告退,稍后再来拜访。”
萧长瑜见他神色疲惫,站起身来,淡淡道:“我送你。刚好我也有事要走。”
顾明书略一迟疑,点头应允。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堂中,夜色苍茫,庭院寂静无声。萧长瑜忽然开口:“明书,今日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无论那人是谁,我定会为你查个水落石出。”
顾明书回首望向他,目光复杂难明,片刻后轻声道:“萧长瑜,我怕你被牵连进来,我不想看到你被这些乌烟瘴气的琐碎事缠绕住。这些事不值得你费心。”
萧长瑜摇头一笑,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明书,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分别?你的事,再小也是我心头事。放心,如果真是孙玦,那这次,定不会让他再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