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月凑过去看了华家的聘礼单子，不敢置信地当场查看了几抬，脸色越来越阴沉。
怎么会这样？这跟换婚之前华家给她的那份单子上的不一样，整整多了二十抬。
夏明嫣的嫁妆比她少，按理说换婚之后，聘礼就该减少才对，至少也要比原先要给她的少两三成才行，现在反而更多了。
更令夏明月气愤的是，上一世华家给了她多少聘礼，她记不清了，但她分辨得出，有一些物件儿是上一世没有的。
华家怎么能这样对她！
夏明月到底学乖了，况且她还有更大的计划，这回只是压低了声音，在一边儿跟夏明嫣说：
“都是些铜臭之物，早就听说华家田庄颇多，想必都是收来的租子换的，连幅像样的字画都没有、”
“长姐嫁过去该怎么打发光阴呢？哦，对了，你刚回来一定不知道，华家人无趣、粗鄙，就是女眷也一样，元京的女眷大多都不跟他们家女眷来往。”
“长姐以后闷了没人说话，可以到端侯府找我坐坐。你看阿玦哥哥送我的这些花木，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想来府中也遍植花木，都是心意和品味。”
“咱们这样的人家，光是嫁妆都够吃穿一辈子了，金银之物再多也是俗物……我就心仪阿玦哥哥这样的，有趣，又对我有情。长姐，你觉得呢？”
夏明嫣掩住眼中的复杂，夏明月心眼儿不好是真的，但被楚氏娇宠得不食人间烟火也是真的。
就算当年被关进了家庙，华家也是让夏明月带了嫁妆进去的，因此夏明月一辈子都没受过穷。
夏明月不懂，风花雪月是建立在丰衣足食的基础上的，要是成天为了那点嚼用谋算，家里服侍的下人都不够数，这些风月之事就成了矫情和负担。
夏明月跟李玦青梅竹马，其实从前去过端侯府好多回，可是她从来都只在前院儿做客，从没踏入过后宅一步。
夏明月自己从未缺过钱财，就以为比夏家门第更高的端侯府更是不缺，即便老侯爷离世多年，侯府的积蓄也足以供养一众人等奢华的生活。
其实端侯府早就成了空壳子，上一世夏明嫣也是进门一年之后才知道的，这跟他家老侯爷是如何被圣上厌恶了的有关。
当年端侯府也是自己的侯府军的，他们擅长海战，长期在南疆海域驻守。
有一年海贼凶猛，李老侯爷大意情敌、指挥失当，李家军伤亡惨重，朝廷抚恤并收编了活下来的将士，交给另一位大将统领。
李老侯爷被接回元京养伤，给安排了一个户部的富贵闲职，其实这时候他应势而退，君臣和睦，子孙世袭爵位再谋出路，何尝不是一段美谈。
可是李老侯爷跟李玦一样有雄心壮志，他竟然想要私下筹募军饷，重建李家军。
于是，他胆大包天地从户部私下挪用了五十万两银子，利用昔日在海上的人脉，私组船队出海经商。
谁知道遇上了海难，不但银子赔了、货没了，跟着贩货的商贾也都丧了命。
一下子事儿闹大了，五十万两里剩下的银子赔偿那些商贾和船工、护卫家眷还不够，府里还又搭进去十几万两。
当今圣上知道这件事之后更是大发雷霆，责令端侯府归还从户部挪用的这五十万两银子。
老侯爷急怒攻心之下一命呜呼，圣上不想担上苛待昔日功臣的骂名，才将此事秘而不宣。
因此在外人眼里，端侯府只是因为老侯爷当年犯了事儿了，惹怒了圣上，才使李玦一直没有承爵。
他们却不知道圣上让端侯府继续归还这笔银子，就连夏庸都不清楚端侯府现在还欠着三十万两银子呢。
这笔银子得还上了，李玦才有承爵的可能，端侯府上上下下能不急吗？
等夏明月真正嫁过去了，她就会知道，端侯府就剩下表面上那层富贵锦绣皮儿了，整府的人都在为了还这些银子奔走。
何夫人和李玦不是不想拿这些金银俗物做聘礼，而是他们拿不出来。
那些个花木要是其他人家或许还是买来的，纵使盛夏也要花费些银子，可李家在城外是有花山的，种出来的东西多是供给酒坊和酱造坊的。
他们家这些东西真没花几钱银子，最多就是搭点儿人手进去。
这会儿赶着跟华家的聘礼一起送来，就是想借着赐婚的圣旨，借着来不及准备的名头糊弄过去，还能捧一捧华家，让圣上高兴。
夏明嫣依旧不温不火的，完全没打算解释这些，只是就着夏明月的话反问了一句：
“二妹妹喜爱书画，尤其是名家珍藏，李世子和二妹妹都是风雅之人，怎么不见他多送些珍藏呢？”如何要用这些花木代替。
“金银俗物……无甚紧要，我就喜欢俗物，俗物好，过了门儿没人陪我，大不了搬出来数数。”
闷了，无聊了，点算金银为乐？这得多俗啊。
夏明月当下就以为夏明嫣服软了，这是恭维她呢，当众朗声道：
“三日后出嫁是急了些，可谁让我和长姐姐妹情深呢？那就三日后，就是要麻烦各位叔伯长辈、亲戚旧友这几日多帮衬些了。”
“好说，好说，一定不让咱们自家姑娘委屈了。”
夏家、楚家来的人纷纷表示，李家叔伯见事情成了，客套了几句就带人回去了。
夏明嫣跟丁嬷嬷一起正要回朱老太太那儿回话，就被一个护卫装扮的人叫住了。
丁嬷嬷先过去问了才知道，这人是华靖离的近身护卫郭林。
夏明嫣对这人是有些印象的，前世华靖离战死前的那次出征，李玦是监军，水土不服，连着大半个月都上吐下泻的，就让人把她接了过去随行服侍。
华靖离那时身上也有伤，但身边没有女眷。她每次熬了汤水、补品，就都给华靖离送一份。
每次送东西过去，她都会交给一个叫葱白的小厮，而这个叫郭林的护卫也总在左近，是华靖离最信任的人之一。
夏明嫣对丁嬷嬷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让郭林过来即可。
郭林却红了脸，低着头走过来，离着还有五步远就停了下来，朝着夏明嫣弯腰一揖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