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各司局配发秋燥防护手册时,重点标红脾胃调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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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掺了金粉的蓝墨水,在繁华的街道上流淌。
安姩刚裹紧大衣拐出员工通道,就被人从后面蒙住眼睛。
还未来得及惊呼,她便听到了熟悉的嗓音。
“猜猜我是谁?”任菁菁的指甲上新做的琥珀色猫眼石在路灯下幽幽发亮。
安姩拿下眼前的手转过身,笑道:“菁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
那个本该在上海滩梧桐影里穿梭的身影,此刻正笑盈盈望着她。
“你现在可是舞院传奇,教务系统里你的课表都灰了,除了这座水晶宫,我们未来首席还能在哪试足尖呢?”
“等下直接回家?”任菁菁话锋一转。
没等安姩做出回应,她突然抓住对方手腕:“陪我去胡同里坐坐,就当我跟盛书记借你一小时。”
安姩瞥了眼时间,话刚到嘴边,已被拽进藤蔓缠绕的咖啡馆。
“焦糖玛奇朵配红丝绒蛋糕?”任菁菁倚靠在柜台前,指尖在菜单上划过榛果拿铁图案,“还是老规矩”
“要冰美式。”安姩正着低头回消息。
选了个靠窗位置坐下后,安姩刚把包包放在身后就倾身向前:“你和涂腾最近有进展吗?”
银匙撞在骨瓷杯壁发出清响,任菁菁望着杯中晃动的焦糖漩涡。
医院那个黄昏突然漫进记忆——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听诊器,白大褂被穿堂风吹得猎猎扬起,像古代将军的战袍。
当他的身影挡住抢救室刺目的红灯时,自己忽然相信了神明。
咖啡凉了,奶沫在褐色的镜面碎成星子,“我大概是爱上了现代医学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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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住院部门口时,任菁菁第三次摸出气垫补口红。
镜面映出她发梢沾着的桂花碎,上海的风比帝都潮湿,裹着消毒水味往风衣外套里钻。
“您好,请问涂医生在几楼?”
她捏着纸袋的手指关节发白,导诊台护士的视线扫过她腕间的梵克雅宝,忽然抿嘴笑了:“涂医生刚下手术,应该在食堂。”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任菁菁数着地砖走向食堂,玻璃幕墙外飘来糖炒栗子的甜香。
拐过ct室蓝光屏风的刹那,白大褂衣角扫过她的小腿。
“菁菁?”
保温桶哐当撞在金属椅背上。
涂腾左手还端着没拆封的盒饭,黑色头发微垂在额前,微微放大的瞳孔盛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白大褂里那件灰蓝衬衫袖口磨得都起毛了。
“你怎么来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还是……”话至此处,后半句他不敢说,怕是自己多想。
“我来外滩看展。”她抿了抿唇,缓缓开口,指甲掐进掌心。
“顺路买了点东西。”纸袋被推过去时蹭掉一片金箔贴纸,露出衣服的领标。
涂腾指尖划过防尘袋的缎面,喉结动了动:“从帝都顺路到上海?”
他声音比微信语音里沙哑,白大褂口袋露出半截润喉糖包装——是她常买的那个牌子。
任菁菁将纸袋往窗台一撂,悬铃木婆娑的叶影在她侧脸摇曳:“不要我扔了。”
“要的。”涂腾截住她欲抽离的手腕,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滑向掌心。
潮湿的风裹挟着飞絮卷入室内,他眼尾漾开笑纹的模样在逆光中格外蛊人,“菁菁给的我都要。”
她后腰抵住冰凉的金属窗框,被他体温熨烫过的皮肤却像燎着了火星。
悬铃木绒球簌簌炸开,千万朵雪絮掠过发烫的耳尖,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树在颤,还是自己绷紧的肩线在战栗。
“肯定还没吃饭吧。”涂腾轻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来尝尝医院食堂的饭。”
食堂顶灯在汤包蒸腾的热气中震颤,任菁菁咬破面皮时,油花在玻璃倒影里碎成点点金星,涂腾含笑的轮廓在其中微微荡漾。
他不动声色将洗旧的衬衫袖口往里掖了掖。
半个月未见,少女鼓着腮帮咀嚼的模样在他视网膜上烙下细密的灼痕。
“你什么时候结束回去啊?”她拭去唇畔琥珀色汤汁。
“霜降前后……”涂腾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笑意却从眼尾褶皱里溢出来。
任菁菁垂眸搅动醋碟,姜丝在褐液中沉浮。
消毒水气息忽然逼近,拧开的矿泉水瓶沿凝结着细密水珠,沿着他修长指节蜿蜒而下。
“瘦了。”低沉的诊断混着灼热的注视扫过她锁骨,“家政机器人罢工了?”
她盯着水面晃动的月牙形咬痕,舌尖抵住上颚。
那些深夜热炒的烟火气,砂锅里咕嘟作响的当归香气,原来早已渗入骨髓成了戒不掉的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