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楼阁子里,柴安问:郦三娘许了你什么?
“她对我说——”
当时,在首饰铺为贵客准备的厢房里,刘八娘与康宁相对而坐,桌上摆满了一盘盘琳琅满目的首饰。
康宁说:“刘娘子,你要嫁了杜郎君,就便是他将来高中,或点翰林或放外任,难免薪俸微薄,日子清贫,娘子倾尽妆奁事小,还得学那古时候的孟光,除却满头珠翠,换上布衣旧履,朝夕侍奉舅姑——”
刘八娘佯怒:“这话是你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能说的!”
康宁一笑:“商户人家,趋利而生,对旁人说不得,对你却说得!”
说着,康宁随手拿起铜镜,让刘八娘瞧见铜镜里满头珠翠的自己。
刘八娘断然道:“那我也不能嫁柴家,柴哥哥那么精明,我在他身上可讨不着便宜。”
康宁一笑:“不嫁举子,不嫁奸商,就没有别家好嫁了吗? ”
刘八娘惊异。
柴安听了刘八娘的转述,皱眉道:“寥寥数语,焉能让八妹改了主张,我不信!她说得哪一家!”
“姐姐们都已出嫁,幼弟方才九岁,我要招赘在家,所得何止区区妆奁。万幸有三娘提醒,我是当局者迷呢!”
“你不是想不到,你是办不到!看来那郦三娘,教会你怎么给世伯灌迷魂汤,好叫他把你留在家里了!”
刘八娘不好意思地笑了:“好哥哥,商人逐利轻义也是常有的,我自小是耳濡目染,把个见钱眼开、得陇望蜀的性子学了个十成!不是我想对你不住,实是天性使然。谁许我的好处多,我这双脚呀不消吩咐,自个儿就跟着跑啦!”
柴安越添恼怒,不禁咬牙切齿:“好你个郦三娘,背后拆我的台,可恨,太可恨!”
柴安气愤已极,头也不回地下楼去了。
“哎,柴大哥!柴大哥!”
郦家花厅里,春来入内禀报:“娘子,杜郎君访友已归,就在门外了!”
调羹落在碗里,杜婆婆激动地抬起头来。郦娘子看了寿华康宁一眼,两个女儿连忙起身回避:“女儿先告退了。”
郦娘子目送二人离去,才道:“快请进来!”
很快,杜仰熙匆匆入内,直接向上首的杜婆婆行大礼:“儿给娘行礼了!”
郦娘子赶紧扶了杜婆婆上前,杜婆婆颤抖地问:“熙儿,是你吗?”
杜仰熙起身,握住母亲的手:“娘,是孩儿!娘远道辛苦,儿不能侍奉左右,是儿子不孝!”
郦娘子识趣道:“老姐姐,好容易母子团圆,快收了眼泪。我叫他们多添两个菜,庆贺你们母子相聚。杜郎君,用过饭,再将你娘接过去!”
杜仰熙向郦娘子行礼:“烦您费心。”
郦娘子笑着点头离去。杜仰熙握住杜婆婆的手回去坐下:“娘,你怎么寻到汴京来了?”
杜婆婆叹息:“那刘家非要招你为婿,强接了我入京,不是碰到好心人,我怕是见不着你了……”
郦娘子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难掩满脸的笑。
入夜,琼奴经过走廊,大娘往门口一站,向她招了招手。
“杜家人回去了?”
琼奴回答:“刚走。怎么,大姐姐有事?”
寿华看了一眼康宁的房间:“见过杜婆婆,三娘再没出过房门。”
琼奴点头。寿华低声说:“你来,我有话嘱咐。”
琼奴附耳过去,寿华耳语两句,琼奴连连点头。
……
康宁坐在自己的房间,望着窗外扑簌落下的雪花,若有所思。她手上忍不住摩挲着金摩诃罗,心情无比复杂。
琼奴突然闯进来,康宁慌乱正要收起,只听见琼奴急切道:“不好了不好了,听说潘楼前头有个醉军汉惊了马,不偏不倚撞上了柴大官人,他—— ”
康宁耳边轰地一声,来不及细细分辨真假,起身快步出了门。
琼奴望向桌上,康宁来不及收起的金摩诃罗静静地躺着。
康宁脚步踉跄下了楼梯,仪态都顾不得了,人才刚刚下楼,只听得楼梯上寿华的声音:“这么晚了,三妹妹要去哪儿?”
康宁一惊,回过头来。
寿华缓步下楼,意味深长:“看来那马儿惊的不是柴大官人,倒把我家三妹妹惊着了!”
康宁转念一想,陡然明悟:“大姐姐,你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