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推移，蒙古人的骑兵在京师之外久攻不下，各地勤王军队陆续到来京师，陶敬先有些坐不住了。
再拖下去，京师还有个屁的危机，如何逼迫皇帝放弃海禁？
安平侯方承裕曾经安置外室的民宅密室里。
安平侯方承裕、东南海商陶家家主陶敬先、兵部左侍郎詹荣、户部右侍郎翁万达再次坐在一起。
刚一坐下，陶敬先还没开口就听到詹荣低声喝道：“陶敬先，现在风声这么紧，你急急忙忙地召集我们做什么？”
陶敬先对着翁万达、詹荣等人拱了拱手说道：“今日陶某请诸位前来也是有要事相商，请诸位见谅！”
翁万达抬了抬眼帘看了一眼陶敬先后问道：“有什么事非得这么个紧要关头商量？”
陶敬先开口道：“如今，达赉逊在城外不断劫掠，朝廷勤王大军却始终未曾出战……”
翁万达看着陶敬先说道：“你想说什么？是觉得朝廷军队没有出战，没有被蒙古人击败所以着急了？”
闻言，陶敬先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仁夫，咱们是老朋友了，你是明白我的，有些事情不是我想做，而是不得不做！”
一听陶敬先这么说，翁万达顿时火了口中喝问道：“不得不做？是有人在逼你吗？是你心中的贪欲在逼你！你放不下，舍不得走私的巨大利润，你宁愿做个无君无父、通虏的汉贼也要阻止陛下开海！”
听翁万达这么说，陶敬先眼神一冷，口中说道：“呵，这时候开始装忠臣义士了？满朝文武有几个没拿过我们陶家的银子？有几个没向国库里伸过手？端起碗吃饭，放下碗砸锅是吧？”
闻言，詹荣冷声说道：“这次是你们先坏了规矩！”
陶敬先冷笑着反驳道：“我们坏了规矩？我等只是想求个温饱，这些年来闽浙两地当官的哪个不从我们头上盘剥？一个个对我们抽筋扒皮敲骨吸髓，这时候好意思说我们坏了规矩？”
听三人吵成一片，安平侯方承裕敲了敲桌子说道：“本侯不是来听你们三个吵架的，陶敬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被方承裕这么一说陶敬先也冷静了下来，片刻后只听陶敬先说道：“通州！想办法帮达赉逊攻破通州！”
此言一出，翁万达倏地站了起来说道：“你疯了，老夫可不会陪你疯，一旦通州失守，京师就会断粮，立时就会重演土木堡之变。”
说完，翁万达一挥衣袖就要离开。
陶敬先冷酷地说道：“这个时候你还想往哪走？想撇清关系？晚了！”
“咱家觉得倒也不算晚！”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传了进来。
詹荣大声对着门外喝问道：“谁！”
“詹部堂、翁部堂、安平侯还有这位陶先生，咱家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了三位的雅兴！”说话间，头戴乌纱帽、身穿圆领衫、脚踩白皮靴的李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来。
李芳身后影影绰绰还有数十名持枪握刀的番子。
“李……李……李公公！”詹荣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李芳的身影。
李芳见詹荣一脸惊慌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詹部堂不必如此紧张，咱家来此也是想听听这位陶先生对如今京师的局势有何高见！”
这时，翁万达缓缓说开口问道：“李公公，能够告诉我东厂是什么时候盯上这的？也算让老夫死个明白！”
李芳冷冷一笑后开口说道：“自成祖皇帝设立东厂，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监查文武百官。东厂就开始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到如今各司各部都尉以上的官员东厂中都有卷宗。何况陛下亲征前特意嘱咐我，要多照顾照顾诸位！”
听李芳这么说，詹荣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是说这一切都是陛下临行前就安排好的？”
李芳眼神中露出崇敬的目光，双手抱拳对着北方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圣明烛照，尔等鬼蜮伎俩自然逃不过陛下的法眼！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方侯爷做内应么？”
詹荣一脸惊愕地指着安平侯方承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也是陛下的人？”
方承裕笑着站起来说道：“我姐姐是皇后，你说我是谁的人？”
詹荣惊呼道：“怎么会，皇后不是……”
“够了，输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
见詹荣好似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翁万达立刻喝止，随即转移话题问道：“陛下早就知道会有胡人寇边？”
李芳嘿嘿一笑说道：“也罢，今日便让你们当个明白鬼，这些年来，光是陛下的内帑就往九边砸了多少银子。
可结果呢？多年以来胡虏还是频频寇边，掳掠百姓数十万，抢夺牲畜数以百万计，这其中水分有多少你们知道，陛下也知道！”
说到这里，李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俺答一直以来的诉求就是互市，陛下也同意了他部分请求，甚至在山西那边的商人投靠了陛下，挂靠在内廷之下后，按照陛下的旨意向草原贩卖加了料的物资……”
詹荣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惊愕地问道：“等等，你说山西那边有人投靠了陛下？”
李芳冷笑着说道：“这些商人投靠你们就是想要找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庇护他们。既然如此，为何不找一个权势最大的？以前他们没得选，现在他更愿意为国朝效力。”
听李芳这么说，詹荣惨笑起来说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明皇帝带头卖国，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李芳三步并成两步走到詹荣面前，对着他就是两个耳光，口中说道：“你以为陛下如你们这般无知？陛下卖给胡虏的大多数是丝绸、瓷器这些东西。
就算卖给他们粮食里也在里面加了铅粉，这些铅粉会让胡人的生育变得更加困难，也会影响新生孩子的智力。
同时，制造局会从草原收购他们不要的山羊毛，羊毛能赚钱换取物资，何必再拿命去抢？
要知道山羊吃草是连根一起吃的，长此以往，北方草场的会不断减少。
草场有限，为了保证赚钱的山羊数量，养马的草场就会少，陛下就能够借此控制草原战马的数量。
与此同时，使用特制的票据作为购买物资的凭证，以此掌握草原的经济命脉，一旦胡虏跟大明翻脸，这些凭证就会变成一堆废纸。”
李芳此言一出，陶敬先、翁万达、詹荣等人惊得一身冷汗，他们从未想过皇帝竟会使出这等阴毒的手段对付胡人。
“山西商人投靠陛下之后，花费了一些精力后，东厂逐渐摸清了九边重镇的情况。
大部分的卫所都在吃空饷、喝兵血，逼得军户不断逃亡，整个边关能战之兵不足三成。
对九边卫所失望的陛下便开始大力提拔俞大猷、戚继光，不仅拨给粮草钱银，更在各个方面给他们便宜行事之权，目的就是为了给大明朝打造一支真正能打的的军队。
前段时间，土默特部的俺答领兵南下，陛下就知道这各州各府要放俺答汗入关来平账了！”
翁万达叹息一声，慢慢闭上了双眼。而詹荣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呢喃道：“如此城府，如此毒辣，我等输得不冤！”
“好了，杂家也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了，现在是你们自己走还是让杂家动手？”
文华殿，偏殿中央棋盘的上首中间以及右侧位置的黑子也在此时被人伸手拿掉：“第二局，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