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行眼睛一酸,心口越发涩然,她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不要牵连徐家,她生死命垂一线的时候,想的还是为他们开脱。
而徐嘉行面对自己亲娘的请求,居然真的犹豫了,跟徐家比起来,她的性命,并没有很重要,他不舍的,却也没想拼尽性命,为她求情。
她以德报怨,让徐嘉行觉得,自己是个如此卑劣的男人,更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巨大的愧疚,几乎要把她淹没了。
而崔知意糊里糊涂,下意识说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是,荣安的簪子,这不是上回母后您赏的琉璃拨月簪吗?怎会在崔娘子手里,荣安,你让崔娘子去湖水里给你捞簪子?”皇后狐疑。
荣安县主转着眼睛:“她,是她撞了我,我的簪子才掉到湖里的,我有宫人服侍,怎会让她给我捞,是她自己跳进去的。”
“你撒谎,分明是你故意把簪子丢进去,推她下去捞,说只要她去捞簪子,就一笔勾销她对你的得罪,崔娘子没有办法,怕你报复,又怕辜负伯母一番好意,只能硬着头皮下了湖,你还伙同那些贵女看笑话,拿着投壶的箭,敲打她的手,不让她上来!”李征气坏了。
纵然跪着,也怒吼出来:“赵容,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实话!”
李征怒视着赵容,几乎要跟她拼命。
皇后捂住嘴:“这,怎么会这样,这种天气让她进太液池,这不是故意折磨人,就算是宫里的宫女,犯了错,进了慎刑司,也没有这么磋磨的,荣安,征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真这么做了?”
荣安后退一步,妄图藏到太后身后。
“崔娘子是本宫请来的客人,你这般对她,她有个好歹,本宫又要如何自处!”
太后蹙眉:“皇后,未查清楚真相,你莫要随意责备荣安,荣安只是骄纵了些,怎么可能视人命如草芥,去年河西遭灾,她还捐了自己的百花冠,给灾民换粮,怎么可能会这么做,你确定不是那崔氏说谎?”
“那要如何解释,这琉璃拨月簪,在崔娘子手中?崔娘子又为何坠入太液池?母后,儿臣并非有意质问,可此事蹊跷,不给个公正的判断,陛下在前朝,如何服众呢,而且征儿也能作证,儿臣不孝,不该跟母后顶嘴,可事关皇家清誉,儿臣不得不多问几句。”
“你开口问哀家,就已经不孝了。”太后语气淡淡。
皇后面色一白,不敢再说话,只能垂下眉眼,抿唇不语。
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面色淡淡:“此事梓潼无错,梓潼将崔娘子召入内宫,就要对崔娘子负责,太医,崔娘子的身体,如何了?”
太医是宫里的老御医了,还是给皇帝看诊的,及得信任,此刻却面有难色:“回陛下,崔娘子的身子,的确不太乐观。”
“为何,本宫看崔娘子,似乎有些先天不足之症。”
“非也,崔娘子的身体,是后天亏空的,太过瘦弱,气血两亏,似是长期营养不足,被虐待导致?而且思忧甚重,心力交竭,肾精难补,遇见寒凉便是雪上加霜,本来长期温养着,是能养回来的,可这么一落水,怕是以后会子嗣艰难。”
徐嘉行愕然,终于绷不住开口:“什么?子嗣艰难,知意以后不能再生子了?”
老夫人也张了张嘴,不知所措,一个不能生养的儿媳妇儿,还有什么价值,可跟她得罪荣安县主,要被太后赐死,徐家被迁怒比起来,仿佛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皇后愣住,闭上双眼:“终究是本宫愧对她,若无本宫宣召,她如何会有今日这一劫,可有什么好法子?”
太医摇头:“只能温养,莫要忧思过重。”
崔知意那苍白的面色,跟记忆里,自己的母亲千金公主相重合,皇后心中越发怜惜。
自她睁开那双黑黢黢的双眼,展开漂亮秀气的眉毛,太后便有一瞬的恍惚,总觉得像在哪看到过这姑娘似的,然而无论如何想,都想不起来。
荣安低声抽泣,拉着太后的衣袖:“外婆。”
太后回过神,看着荣安满面怜爱,不过是个不知何处来的,有些面熟的女子,怎比得上她的荣安。
“皇帝,皇后,只凭崔氏一面之词,就说是荣安仗势欺人,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还有征儿……”
太后骂道:“这个混小子,魂都被迷了,连自己的表妹,未婚妻都不护着,怎能相信他的话!”
李征龇牙咧嘴不服气,被皇帝一个眼神,就定在原地。
“我,我的小姐妹都能证明,是崔氏自己愿意的,根本就不是我逼迫,对了,徐家的小姐徐嘉仪也能证明,她可是崔氏的小姑。”
李征气坏了:“她是你的狗腿子,上回都打她嫂子来着,怎么会不帮你说话。”
“母后是需要证据,才肯放过崔氏?”
太后不置可否,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皇帝摇摇头,目光忧虑,知道自己亲娘这是对崔氏女,起了杀心。
“孤能为崔娘子作证!”
众人皆是一愣,却见太子从殿外进来,他甩了甩衣袖,行礼:“给祖母,父皇母后问安。”
“这件事,还有你掺和在里面?”太后不悦。
“祖母,请听孙儿解释,母后带着崔娘子去寻了荣安,做了说和,以为没了矛盾,便去瞧戏班子给您排的戏,亲自过问御膳房给您准备的饮食,荣安却不知,孙儿和裴爱卿,就在一墙之隔的隔壁凉亭中,听得分明。”
太子看向荣安县主:“荣安,太子哥哥知道你的心思,你喜欢裴爱卿,孤亲自问了他,是否愿意娶你,裴爱卿否认了此事,只是因为他与崔娘子说了几句话,你便不依不饶,实在无理,而且与裴爱卿相熟的,是崔娘子待字闺中的嫡姐,因此崔娘子才与裴爱卿认识,你恨错人了。”
太子语气冷静温和,可夹杂着隐隐的指责,语气中完完全全表明了一切,都是荣安县主的错,是她嫉妒,也是她有未婚夫还喜欢上别的男人,更是她以势压人,不依不饶。
“便是再如何生气,你也不能随意丢那琉璃拨月簪,这簪子是贡品,晋阳她们想要,祖母都没舍得给,就给了你,你怎能这般不珍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