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意央求徐嘉行,把她娘亲带出去,可崔家不同意,张夫人是极力反对,表情甚至有些恐慌,他们心中清楚,若是没了冯氏这个人质,万一崔知意不肯再被拿捏,她说出真相,那崔宛然的名声可就彻底毁了。
此事已经过去了七年,崔家却仍旧不肯放心。
崔旺碍于徐嘉行权势,虽没有拒绝,却也只是说,冯氏到底是他的妾,是崔家人,若是他崔旺死了,她跟着女儿出去住,也算是去养老,可他还没死呢,就被女儿接出去,旁人要笑话崔家的。
崔旺说的,倒也有道理,徐嘉行一时陷入两难,最后给了个折中的法子,由崔知意选两个丫鬟,徐家出钱,亲自服侍冯氏。
崔知意并不满意,可也知道,自己完全没能力把娘亲带出来,只能听徐嘉行的,唯一心中宽慰的是,冯氏乖乖吃着药,精神也好似好了很多。
她目前也只能默认,再徐徐图之。
徐嘉行却觉得,解决一桩大事,也算对得起崔知意了:“你娘的事,虽然没有把她带出来,可有你亲自挑选的丫鬟伺候,想来崔家也不敢再动辄磋磨你姨娘,你也能放心了。”
寄人篱下,就是处处受人掣肘,只要娘亲一日在崔家,她就一日不能放下心。
“事情也算解决了,你不谢谢我?”徐嘉行微笑。
崔知意却并未如他想象的那样,凑到他身前,跟他亲昵几分,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将军想要如何给妾身公道,冒充管家的那人,背后主使的人,能抓到吗?”
她在扫他的兴,徐嘉行顿时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我会叫人去查,你也得给我一些时间。”
崔知意冷笑:“将军想查,总能查出来,没有结果,就是将军不想查罢了。”
徐嘉行不悦:“知意,你太过了,顾忌你身子不好,我一直多加忍让你,可你素来懂事体贴,怎会不知彻查下去,又会引起家宅不宁。”
他看着崔知意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心忽然一软,叹道:“别任性了,我不是已经补偿了你,你姨娘也有人照顾了,你也该好好把心收一收。”
收一收?收去哪里?
他说的真是轻松。
“若今日,求将军的不是妾身,是薛妹妹,将军还会这般敷衍她吗?”崔知意平静的问出来,却毫不在意,直接戳了徐嘉行的肺管子。
徐嘉行微微一愣。
“当初薛妹妹,沦落教坊司成了官伎,将军都有办法把她接出来,叫她脱了乐籍,而如今,妾身不过求将军,救救妾身的亲娘,将军却做不到,是因为妾身,在将军心中,本来也不够重要,对吗?”
徐嘉行恼羞成怒,他的确不够在乎,也瞧不起崔知意的娘亲,除了对薛明玉,做出此生最疯狂的事,他在别的事上,完全是个封建大家长。
冯氏不过一个妾,出身还不好,看在崔知意的面子上,能帮忙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为了她,跟崔家撕破脸,虽然崔家也要巴结谄媚他。
他想斥责崔知意,作为妻子怎能挑衅丈夫的权威,却在看到她那双清凌凌的双眼时,陷入沉默。
“不是这样的,知意,你,是我妻子,玉儿是我心爱之人,你们都一样重要。”
崔知意却并不相信,甚至这表白,在她心湖没有引起一丝波澜。
她不肯说话,若是从前,徐嘉行定然拂袖而去,绝不会惯着她,可此时却心中发虚,总想要多解释几句,他把这归结于自己的愧疚。
他竟然体会到了,进退不得的难处。
“这到底是崔家的事,你爹还活着,就把你姨娘接出来,不合规矩,而且我答应你,你能时常回去看你娘,我也会陪着你一起回来,有我在,崔家总不能再做出那等事吧,莫要再恼了,你嫁给了我,早就是徐家人,把心,放在我跟丞之身上,才是正经。”
见崔知意还是不说话,徐嘉行叹气再三:“那你想如何,此事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反悔不成?”
“我的嫁妆,何时让薛妹妹还给我?”
徐嘉行一愣:“你的嫁妆?”
“自我被脱簪卸钗,去了庄子上,我的嫁妆不是被薛妹妹收入囊中?我回来后,她也没说还给我。”
徐嘉行尴尬极了:“有,这种事?”
崔知意只是陈述事实,静静的望着他,就已经让徐嘉行别扭的说不出话来:“我回去就跟她说,你的嫁妆自然要还给你。”
“是啊,将军不是说过,自来只有最没本事的男人才会动妻子的嫁妆,把妻子的嫁妆给另一个女人,岂不是更加不如。”
她说话语调都没起伏,脸色也是冷静的,甚至可以说是木然的,可徐嘉行却总觉得,她就是在阴阳怪气。
“好了,你出出气,也就算了,你身子不好,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事情都解决了,还在别扭什么呢,等回去就把嫁妆还给你,我一直是说话算话的,等那时,你也别气了,安安生生,好好过日子,就像从前那样,不好吗?”
像从前那样?让她处处受委屈,处处忍让?
崔知意心中冷笑,却嗯了一声。
徐嘉行以为她同意了,高兴坏了,一连几日都要住在她的青竹院,崔知意以身子不好,拒绝了徐嘉行的同床共枕,这人也没走,非要住在塌上,也要留下。
青竹院的丫鬟们,都以为崔知意这个大夫人,要得宠了,高兴地不得了,只有崔知意,无动于衷,心中唯有冷漠。
而薛明玉的禁足也并未满一个月,她的侍女找徐嘉行哭诉,薛明玉在禁足中还整日弹琴,终于让徐嘉行忍不住,将她放了出来。
而薛明玉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被徐嘉行要求,把嫁妆还给崔知意。
薛明玉即便心有不甘,也不敢当面拒绝,钥匙拿了回来,崔知意却并不敢放松,她还要寻个时间,把嫁妆都清点一番,总不能叫薛明玉占了便宜。
这些是崔家当初为了让崔宛然上嫁,准备的丰厚嫁妆,替嫁一回,却便宜了她,以后这些都是她的孩子和小橘的,她怎能轻易放手,叫旁人占了去。
这些日子,连徐丞之都安分了不少,虽然有时看她还是躲躲闪闪,不愿跟她说话,可好歹也不像从前那样,厌恶冷漠的对待她这个亲娘了。
崔家那里,她不能日日守着,丫鬟传来的消息,说冯氏日日喝药,身子也有了好转。
老夫人还说,等安郡王王妃寿辰时,老王妃能请到宫里给太后皇后看诊的名医,到时候为她诊诊脉。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拐角传来一阵抽泣声,崔知意阻止小橘说话,驻足倾听,哭泣声,分明是徐丞之。
“阿娘,我好想你,什么时候,能回你身边,我讨厌死那个姓崔的女人了。”
崔知意心一沉,脸色蓦的一白,又听到薛明玉的声音。
“好孩子,阿娘何尝不想你呢,可阿娘到底不是你亲娘,你爹爹又偏心,阿娘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