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便请她往外院的倒坐房去休息。
仆人如此和气,便可以想见主人的风仪气度了。
吉娘子的心绪稳了,在房里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就听见门房来喊她:“我们娘子回来了。”
吉娘子赶忙领着老仆和使女去拜见王元珍。
她人也麻利,知道贵人事多,三言两语将事情阐明,而后双手递了状纸过去:“不敢隐瞒侍御史,原是该告到京兆府去的,只是去了两回,都没有音信,反倒有人上门威逼……”
王元珍看了她的状纸,又瞧了当初两家议亲时的婚书,点点头,应了此事:“这件事交给我。”
瞥一眼庭外守着的老仆和年轻使女,又问她:“你们是三个人一处上京来的?”
吉娘子应了声:“是。”
王元珍就叫人去把客房收拾出来,让她在这儿安置下:“以防万一,娘子还是在我这儿住上几天,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行离去吧。”
吉娘子郑重地对她行了个大礼:“王侍御史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王元珍见她如此爽利,多少也有些惊异:“你倒是既来之、则安之呢。”
吉娘子见她行事果决,待人以诚,自然投桃报李,以诚相报:“不敢隐瞒侍御史,来此之前,我专程往书局里去走了一趟,看了许多关于您的公务报纸……”
王元珍刚从衙门回来,身上还穿着官服,这叫她显得过于端肃了一些,尤其是不言不语的时候,就显得格外冷凝。
这会儿听吉娘子说完,她盯着面前这女郎看了好一会儿,就在吉娘子有些忐忑不安的时候,她却忽的笑了起来:“你真是个很聪明、很有意思的人。”
吉娘子微露茫然之色。
王元珍却已经站起身,叫了自家的侍从来:“跟吉娘子一起走一趟,去把存放在客栈里的行李取过来。”
吉娘子再行一礼:“多谢王侍御史!”
……
披香殿。
几天之后,阮仁燧还是从易女官那儿听到了事情的结局。
承恩公府那位刘小娘子跟那新科进士的婚事,黄了。
易女官跟德妃说了后续:“元珍娘子操刀办的,很麻利。承恩公原先还想去寻那吉姓娘子晦气呢,只是她住在元珍娘子那儿,便作罢了,转而去把那进士狠打了一顿,听说胳膊都断了,还吐了血……”
如同亲近的人会称呼费尚仪为嘉贞娘子一样,因为王元珍在内庭行走过很多年,是以内庭的女官们还是习惯称呼她一声元珍娘子。
德妃顺嘴问了一句:“那吉娘子呢?”
易女官说:“判定那进士同刘小娘子的婚约不作数,维持他与吉娘子的婚约了。”
德妃听了,就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感觉。
不来告这一状吧,憋屈。
告了吧,又还得继续跟这个伪君子维持婚约……
难评。
原以为这就是最终结果了,没想到过了半个来月,事情又有了新的变化。
吉娘子又把未婚夫给告了。
这回没找王元珍,而是直接去了京兆府——未婚夫对她的亡父出言不逊,身为女儿,不能眼见亡父受辱却无动于衷,她要求跟未婚夫解除婚约!
德妃一脸的“???”。
易女官倒是颇为唏嘘,唏嘘过后,又有点钦佩:“这位吉娘子,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啊。”
她不是为了维持婚约而上京的。
她千里奔波的目的,就是要把那个男人搞臭,搞烂,让他再难翻身!
搞烂了他跟承恩公府的婚约还不够,连同这个人和他的仕途,也要一起搞烂!
……
京兆府现在的感觉就是烦!
先前吉娘子投了状纸来控告承恩公府的女婿,京兆府的人看见了,只是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往承恩公府卖好去了。
吉娘子第二次再投状纸,也是如此。
承恩公并不很在乎自己的女儿未来如何如何,但是他很在乎自己的脸面——刚定下的女婿,就闹出这种事来,传出去岂不是惹人笑话?
这才叫人去警告吉娘子,让她闭嘴滚蛋。
哪知道后来又牵出了一个王元珍,直接把事情捅大了。
御史台和圣上不在乎一个新科进士背信弃义,中榜之后抛弃了未婚妻,要另娶高门女,他们在乎的是——你们京兆府居然阻塞上诉的途径,借此跟勋贵进行利益交换?
闹到最后,京兆尹纪文英在朝上被骂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纪文英自己还委屈呢,这事儿也不是我干的啊!
这不都是底下人自作主张吗?
回去把满肚子的火发给了下属们,骂得底下人找不到北,借机去勾搭承恩公府的那两个叫押出去打了三十板子,这会儿还在京兆狱里不知死活呢。
就在这档口,吉娘子又来了。
京兆府的人看她再不爽,也不能把她赶出去,只能捏着鼻子听她说了事情原委,然后客气又礼貌地宣布接收了这件案子。
不然难道让她再去找王元珍,再让京兆府丢一回人吗?
话是那新科进士在大庭广众之下说的,虽然那时候他喝醉了,但也的的确确是他说的,抵赖不得。
对女骂其父,吉娘子想要解除婚约,合情合理。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