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欲多生事,继续朝文华殿走。
“叶桃,你过去。”宁喜儿压抑着汹涌的情绪,将攥在掌心已经汗湿的纸条拿出来,“拿去给他,快点。”
叶桃低着头,匆匆跑去,将纸条塞进了崔钰手中。
崔钰眉心紧紧皱着,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与后宫女子,不管对方是后妃还是宫婢,与之私相授受,都是要命的大事。
但不知为何。
仿佛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
他打开纸条,当看到那字迹时,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般,他僵硬的抬头,只看到了那女子的背影。
“罗侍卫。”他缓声开口,“麻烦你同殿下说一声,我晚些时候过去。”
他迈步,匆匆就走。
假山流水。
花丛层层叠叠。
遮住了远处的视线。
穿着素净宫裙的女子站在流水边,背影莫名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崔钰心口震动。
是阿晚吗?
可阿晚早就死了,难产大出血,死在了四年前的冬雪夜……
那时候,他尚在地牢,什么都不知道,等放出来后,阿晚的尸骨都已经下葬了。
“你是何人?”
崔钰声音清冷,攥紧的手指却外泄了他不安的情绪。
宁喜儿转过身来。
她眉眼弯弯,唇瓣也弯起:“表兄不识得我的字了吗?”
“你……!”
众人所知,崔少詹事是个处变不惊,鲜少有表情失控的时候。
可现在,他双眼瞪大如铜铃,嘴唇微微张着,手在颤抖,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他依旧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叫我什么?”
“表兄呀。”宁喜儿迈步朝他走来,“我是阿晚,表兄,我是宁知晚。”
“你、你……”崔钰艰难的呼出一口气,“你能写出那样一手字,我相信你就是阿晚,可、为什么?”
宁喜儿苦笑:“太子去母留子,我死不瞑目,许是执念太深,老天爷便让我重活一回……”
崔钰的大脑终于能正常思考了,他打断她的话:“什么叫去母留子,难道四年前你难产死亡另有隐情?”
宁喜儿笑了:“他能为了固权,而让我做侧妃。那么,自然也能为了彻底笼络宁孟两家人的心,而要我性命。”
崔钰跌跌撞撞后退几步,喃喃道:“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他年少就认识了太子,而今又在太子身边四年,太子的脾性,他比谁都清楚。
因为外祖父合族被斩首,因为亲眼看到皇后自缢,太子比任何人都渴望权势,为了能顺利登基,太子手上沾的血腥还少吗?
人人都说太子温润尔雅。
事实上,温润,只是太子笼络朝臣人心的面具。
狠戾,才是太子本色。
只不过,那层狠戾太子从不拿出来示人。
宁喜儿开口:“表兄,你既然已经洗清冤屈放出死牢,为何还给太子办事?”
“我……”崔钰苦笑,“你出生就丧母,一生太苦了……你的两个孩子,也失去了母亲,我没护住你,就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护住你的孩子。太子手底下缺人,虽知道我对他不满,但也知道,我不会做任何对孩子不利的事,便主动提拔我。”
宁喜儿鼻尖一酸。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往下流。
崔钰看着她:“小时候你可喜欢哭了,后来长大了,尤其是进东宫后,无论受多大委屈,都一个人强撑着,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哭了……”
宁喜儿心中难过。
那是因为小时候有人哄啊,表兄会哄,太子会哄,皇后也会向着她。
可长大后,身边的人一个个少了,进了东宫,连太子都不再属于她,谁会在意她的情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