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司衍站在窗口边,一半融进夜色里,一半暴露在灯光下,光影两重,将他分隔得深沉而疏离。
阮言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许,抵在他头上的枪撤离。
“好,我给你个机会,一个星期后,来浅弯见我,”傅司衍迈步,从他身旁掠过,淡淡一句,“以后,不要在苏南周围出现。”
“啊…”阮言勋似是而非地应了声,在心里默默补充。
…这个嘛,怎么说得好呢?
但也只能想想,现在说出口,他丝毫不怀疑傅司衍会转头给他一枪。
陷入感情里人类,都没什么理性可谈。
阮言勋走向电梯,不无庆幸地慨叹,还好还好,他不是那种会被个女人吃死的人。
然而日后,生活会让阮同学深刻领悟到——现在的自己终归太年轻。
傅司衍没走到病房门口,就被匆匆赶来的莫廷均叫住。
“司衍!”
他停步回头。
莫廷均风风火火走过来,套在外面那件白大褂被行走的风鼓起,当他停在他面前时,方才偃旗息鼓坍塌下去。
莫廷均地上一张化验单,表情并不太好看:“苏灿体内激素检查出结果了。”
傅司衍早就清楚结果,只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往病房的方向走。
莫廷均愕然,而后明白过来什么,拦住他,皱了一下眉:“你早知道?”
“嗯。”傅司衍也不瞒他,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
“他这怎么回事?”莫廷均望一眼病房紧闭的门,苏南看起来并不清楚情况,他声音不自觉压低了一分,“苏灿还是个孩子,这种药对他身体伤害很大!”
医者仁心,这玩意他莫廷均还是有的。
傅司衍轻偏了一下脖子,漫不经心地开口:“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这种伤害降到最轻。”
“……傅司衍!”
莫廷均很少这么严肃地叫他的名字,按压着隐隐怒意的口吻更是少有。
傅司衍却是无所谓地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知道了…”他顿了片刻,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笑意隐去,对莫廷均说,“拿点擦外伤的药过来。”
他推开房门进去的时候,屋内很静,静谧的灯光,照着趴在床沿边安静睡着的苏南。
傅司衍脚步很轻地走过去,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露出小半张清秀的面庞,眼睑下还透着青色倦意。
他安静看着,目光一分分柔软起来。
这段日子,她实在是很辛苦。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不受任何苦难,甚至不必奋力成长,只需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但这样对她不公平,她的人生,他并不愿意自私地去干预太多,只要在他能控制容忍的范围内,路要怎么走,他愿意给她选择权。
傅司衍转了视线,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苏灿身上,他依然还处于昏迷当中,傅司衍太了解那些药物了,最迟天亮,他就会醒过来。
他安静地看了许久,重新望向苏南,伸手,轻柔地抚摸过她的头发,低声柔柔。
“抱歉,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莫廷均提着小药箱走过来,目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看见病房内这一幕,被惊在原地。
傅司衍抬手,抚着苏南的头发,那么轻的动作…神情极尽温柔,竟然,还有心疼的情绪包裹其中……
男人与女人之间,天性使然,产生欣赏、爱慕、喜欢甚至发展到上床这一步都很容易。
而要做到心疼和理解,却很难。
这回,这两种要命的感情,他都在傅司衍身上看到了。
莫廷均虽然是感情上的过来人,但比较傅司衍,终归是个普通人。
他们普通人的爱情,不过是情节,构成生命的篇章,这一段不好,放弃了,开始新的就好。
运气一般的,会遇上合适,运气好的,会再次遇见爱情,走进婚姻,运气最差,也不过将就敷衍。
而傅司衍,他的爱情,注定是情劫,不死不休的…凡人根本承受不来。
莫廷均微微叹了口气,看向床沿边睡着的苏南,也不知她是三生有幸还是三生不幸,碰上这么个男人。
他收敛思绪,推门进去,走到傅司衍身边,放下药箱,又重新出去了。
病房里他们的世界,这一点动静,远不足以惊扰。
苏南是被一阵细微的疼痛弄醒的。